阿月自是對夏誠武沒印象。


    即便有印象,現在她的注意力皆被滿桌香噴噴的飯菜勾住,轉移不了一點。


    隻見她一手筷子,一手勺子。


    宛如颶風過境,寸草不生。


    這讓沈翊也不自覺被帶動,運筷如飛,劈裏啪啦一頓夾菜,晚了就隻剩油水了。


    不得不說。


    有一個吃嘛嘛香的同伴在側,你的食欲會被充分調動,胃口大開。


    隻一陣風卷殘雲過後,兩人桌上盤子裏就沒剩下什麽完整的菜了。


    與對麵夏誠武桌子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夏誠武瞥了一眼,輕哼一聲:


    “粗鄙。”


    沈翊和阿月都是耳聰目明,但是都沒搭理,他們都吃得一本滿足,正處於某種飯後的賢者時刻。


    阿月朝沈翊伸出手:


    “沈翊,給我喝口酒。”


    “不行,一天喝一次,你路上喝過了。”


    阿月小嘴一癟。


    正欲狡辯。


    哐當。


    旁邊傳來酒盅掉落的聲音。


    夏誠武目瞪口呆地盯著沈翊,又看了看疑惑望來的阿月的神顏。


    他恍然想起!


    那日在王府見到的就是阿月!


    她身邊還跟這個男子。


    隻是當時阿月身著苗寨異服,妖冶魅惑,現在一襲大夏長裙,明媚動人,有些許差異,這才沒認出來。


    而且,他剛剛隱約聽到了阿月對旁邊那男子的稱唿,瞳孔驟然收縮。


    他緊緊盯著對桌的男子。


    麵容冷峻俊朗,腰間赫然挎著他爹送出的白露長劍,腰後則是熟悉的玉玦寶刀!


    就是他。


    就是那個夜上明月峽,鏖戰獨絕穀,更是化身陳青,劍蕩雲霧莊,拳震襄王府的沈翊!


    也是那個被葉一心,


    心心念念的,


    沈翊!


    他堂堂襄王府的小王爺,卻被人棄之若敝,而沈翊一個殺孽盈身的江湖浪客,卻是桃花不斷。


    嘎吱嘎吱。


    拳頭捏得聲聲作響。


    夏誠武一拍桌子,噌的一下站起身來,目光緊緊盯著沈翊,沉聲道:


    “你,果然來了!”


    他下意識沒有報出沈翊的姓名。


    沈翊微微一愣,見身份被人識破,當即拱了拱手:


    “夏兄,別來無恙。”


    “有何貴幹?”


    “哼!”


    夏誠武冷哼一聲,嗖的一聲又坐了下來,偏頭看向窗外,獨自一人喝悶酒。


    他此前希望葉一心前來赴約,如今,沈翊就坐在對麵,反倒覺得葉一心沒來是剛剛好。


    莫名心情竟有一絲慶幸。


    沈翊一手杵著下巴,嘖嘖兩聲:


    “涵養真是不錯。”


    沈翊和阿月酒足飯飽。


    阿月逮著小廝問了天涯閣中是否有明月醉,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阿月立即高唿萬歲。


    然後就被沈翊將雙手摁了下來,讓小廝別理她,直接帶他們去客房休息。


    天涯海閣的客棧稱作海角院。


    住宿並非樓閣上的房間,而是一個個獨立客院,小廝給他們安排了雙人住的庭院。


    名叫飛雲軒。


    裏麵的仆人丫鬟都是專門侍候,能夠做到麵麵俱到,無需客人勞心勞力。


    沈翊暗讚。


    實實在在的金子甩出去,就落在這些點點滴滴,體貼入微的細節裏。


    兩人很滿意。


    等到他們各自收拾好房間。


    時間已經來到傍晚。


    沈翊又讓小廝安排一些晚上的餐點,直接送到飛雲軒。


    他和阿月坐在庭院石椅上,吃茶飲酒賞月,但見竹影森森,月華如水。


    階前池塘蓮葉浮動,原是錦鯉於池底遊弋,蓮花未綻,卻已有暗香透出。


    一切都是如此愜意。


    “紀首座沒來,還真是可惜了。”


    沈翊躺在搖椅上幽幽說道,不過他知道紀叢雲沒空,他今天得空打聽了一下消息。


    怒潮幫已經攻占了明月峽。


    巨鯨幫卻是幫主楚天雄殺到,正在籌謀反攻,攻守之勢易矣,形勢仍不明朗。


    “小樓姐姐也是噢。”


    阿月語氣明快補充,小青和小紅兩條小蛇,在她那白皙明晰的鎖骨間遊弋,似乎也是出來望風的。


    咚咚咚。


    院門聲響。


    沈翊起身,幾步走到門前。


    吱呀一聲打開門。


    門外正是下午在三樓侍候的小廝,他點頭哈腰,神情有些尷尬:


    “公,公子,真是抱歉。”


    “這麽晚來打攪你。”


    沈翊微微一笑:


    “何事?”


    “是這樣……”


    小廝迅速將突發事情說明一番。


    總結來說,夏誠武坐在天涯閣喝了一下午,現在爛醉如泥,無人認領。


    賬單都沒結。


    現在天涯閣都要打烊了,一眾小廝娘子不知如何是好,聽聞下午沈翊和夏誠武交談兩句。


    便想著能不能讓沈翊收了他,或者說知道他的住處何在,他們好給人送迴去。


    沈翊眉頭一挑。


    不是。


    這兄弟是真被傷到了啊。


    他身為襄王府小王爺,若是不住這最貴的天涯海閣,那便隻剩下一個住處。


    沈翊遙望白雲山腰上那被雲霧繚繞的城主府,隻可能是住在那裏了。


    隻是現在天色已晚。


    天涯海閣的這些小廝要給城主府送一個爛醉的小王爺,實在太為難他們這些打工人了。


    沈翊轉念一想。


    反正他明早要去城主府拜會。


    之前又承了襄王的情,今日就再替他收留一下心碎兒子,倒也沒什麽為難。


    “行,人在哪兒呢?”


    小廝側身一讓,遠處四個小廝從拐角處,抬著四仰八叉,昏迷不醒的夏誠武走來。


    沈翊伸手一指:


    “勞煩搭把手抬進來,嗯,就丟在正廳地上就行,其他就不用管啦。”


    小廝猶豫著說,夜裏濕氣重,要不要給地上加床褥子,沈翊卻說別麻煩了,大男人身子骨強硬,凍不死的。


    而且讓他凍一凍,清醒清醒也好,於是一眾小廝甩下個麻煩,高高興興離開了飛雲軒。


    阿月指了指地上的一灘“爛泥”:


    “這個,怎麽弄?”


    沈翊幹脆道:


    “就扔這兒吧。”


    “明天一塊帶上城主府去。”


    阿月噢了一聲,兩人各自洗漱睡覺,一覺便到了天明。


    第二天上午,陽光明媚。


    夏誠武迷迷糊糊醒來,隻覺得自己腰背酸痛,尚未清除的酒意讓他的腦袋昏昏沉沉。


    他立即運轉內功,將體內的殘存的酒醉之感消化幹淨,瞬間覺得身體一輕,頭腦也清醒了許多。


    如今想來,他堂堂一個小王爺,卻為了一個女人酩酊大醉,實在有夠丟人的。


    他環顧四周。


    這才發現周遭陳設,是一處會客廳堂,而自己坐在地上,更是不知此地是哪裏。


    他站起身來,大步走出廳堂。


    抬眸望去。


    便看到一襲青衣勁裝,左刀右劍的沈翊,和一襲水綠長裙,搭銀佩翡翠的阿月。


    兩人坐在石凳上,一人一杯熱茶。


    手裏拿著糕點。


    “吆,醒了?”


    “來吃點兒早飯吧。”


    “然後,我們要去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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