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高懸,如水的月華流淌在明月峽後山的鬆林小崗,平添幾分幽寂。


    隻是這夜夜隻有幽魂離索的鬆林小崗,今夜卻是頗為熱鬧。


    幾道黑影矗立在滿地荒墳之間,卻正是順利從明月峽下山的沈翊一行。


    原本那巨鯨幫的小廝將屍體抬下來之後,還要給人挖坑,埋屍,最後再立個無字木牌,如此才算全活。


    不過沈翊卻是以此人一身毒功,需要以特殊方法處理,再行掩埋之舉為由,將他們全都打發走了。


    如此,整個鬆林小崗。


    便隻剩下他們幾人。


    孟越灼的偽裝也被卸下,還原了本來麵貌。


    沈翊屈指一彈。


    將孟越灼的睡穴解開,順帶灌入一道內力,將昏昏欲死的孟越灼喚醒。


    孟越灼睜開雙眼。


    入目是明月掩映,鬆林蕭蕭。


    再定睛一瞧。


    遠處屹立著一襲紅衣,外披黑袍的絕豔女子,還有一個左刀右劍,抱臂卓然的黑衣孤客。


    忽然。


    一張臉色鐵青宛如僵屍,上麵又遍布蛛網般毒痕的臉出現在孟越灼的眼中。


    那怨毒憤恨的目光刺得孟越灼心頭直跳。


    “是你!”


    “這裏又是哪?”


    阿火嗬嗬冷笑,他一手擰著孟越灼的脖子,引他四處張望,咬牙切齒道:


    “真是諷刺啊。”


    “這個被你一手造就的墳場,你卻從未來過,你難道聽不到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的詛咒嗎?”


    千裏滿目墳塋,閃爍著幽幽熒光,夜風唿嘯如鬼哭嚎,孟越灼瞳孔劇震。


    這種以往隻會讓他感到自得的場景。


    落到如今任人擺布的境地來看,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逐漸蔓延到全身。


    “你,你,你待如何?”


    咚。


    孟越灼被阿火猛地擲到地上,阿火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說過,你這樣的人。”


    “該被,千刀萬剮!”


    孟越灼恍惚間,瞥到身後的兩人。


    那女子一身是毒。


    現在想來,或許是五毒教之人。


    而那男子,輕易便將自己的兩個暗衛斬殺當場,也非易與之輩。


    此時此地,真正的話事者。


    根本不是阿火這個廢物。


    而是那一對男女。


    孟越灼趕忙急聲大吼:


    “求你們!”


    “求你們別殺我!”


    “我爹是巨鯨幫楚天雄,我可以給你們錢,功法,女人,勢力,想要什麽……”


    “我都可以讓我爹給你們弄來。”


    “我隻求……”


    “隻求你們饒我一命!”


    阿月神情清澈懵懂,纖細玉指點著下巴,似是頗為苦惱:


    “不行噢。”


    “你是阿火的仇人。”


    “我又是他的主人,我得替他報仇。”


    “所以,就請你……”


    “去死好咯。”


    “你死了,他才會聽我的話噢。”


    阿月朝著孟越灼甜甜一笑,隻是這笑容卻是如此恐怖,讓他徹底絕望。


    鏘的一聲。


    沈翊自腰間一抹。


    玉骨鎏金刀旋飛插在阿火的手邊。


    “淩遲要用快刀。”


    “我這刀,很快。”


    “借你。”


    沈翊平淡的話語,卻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孟越灼歇斯底裏大吼:


    “你們這一對婊子賤人!”


    “敢殺我,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


    阿火一手握住玉骨刀的刀柄,咧嘴一笑,聲音沙啞道:


    “謝謝。”


    唰。


    阿火一刀紮在孟越灼的手掌上。


    鮮血迸濺。


    讓孟越灼的叫囂咒罵變成了慘叫。


    “啊啊啊啊!”


    這慘叫聲如此淒厲,驚起一群夜鴉騰飛亂舞。


    沈翊微微蹙眉,屈指一彈。


    一道勁風閃過,點在孟越灼的啞穴,慘叫聲戛然而止,隻剩下孟越灼的表情愈發猙獰,發出嗚嗚的低唿。


    “不要太心急。”


    “不然不夠千刀萬剮。”


    阿火驀然一愣。


    黯然點頭。


    旋即朝著孟越灼狠狠道:


    “給我認真感受!”


    “當初你欺淩這裏所有人的痛苦,我替他們向你一一討迴來!”


    於是。


    便是刀光亂起如飛雪,血雨腥然混與塵。


    沈翊沉默看了一陣。


    便拉著阿月避退至一旁。


    這是獨屬於阿火和孟越灼的深刻交流,他們便將此地交還給他們二人。


    阿月屈腿坐在一塊青石上,抻著雙手伸了個懶腰,露出柔軟白皙的腰肢。


    然後又用手捂著嘴巴。


    打了一個大大哈欠。


    她有些困了。


    寂靜的叢林裏,孟越灼啞穴被點,隻能聽到如風般的嗚咽聲,倒也不如何吵鬧。


    “困了就睡會兒。”


    沈翊靠在樹上,依舊保持著心神警惕。


    阿月眨了眨眼睛。


    “也不知道紀大哥怎麽樣了。”


    沈翊想了想,紀叢雲乃是麒麟前十。


    真實戰力難以估量。


    雖是麵對一名宗師帶著一群高手圍堵,但大概,或許,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


    “睡吧。”


    ……


    轟轟轟!


    長河江麵,無數水柱在江天流的掌勢帶動之下,驟然衝天爆射而起。


    而被沈翊和阿月間歇性擔憂一下的紀叢雲此刻卻是嘴角滲血,身形若風在江麵飛掠。


    手中長劍如覆雨翻江。


    所過之處,便有江水激蕩受劍氣所引,衝破一道又一道的水柱攔截。


    他看著後麵張牙舞爪,緊追不舍的江天流和一眾巨鯨高手,瞥了一眼東方的夜色。


    心中不由暗自叫苦。


    這調虎離山的活兒。


    是真不好幹。


    江天流乃是實打實的宗師,根基深厚,又帶著一眾高手圍堵。


    硬拚之下他自然是拚不過的。


    但他又不能見勢不妙。


    一走了之,那樣的話……


    江天流若是見追擊無望,轉身而迴,有可能撞上正在搞事的沈翊等人。


    那便是功虧一簣。


    故而在事先謀劃之時,眾人便商量好,紀叢雲要竭盡所能拖住江天流。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能到天亮。


    這不僅需要深厚的根基做保障,還要運用心理戰的技巧,說白了,就是紀叢雲是不是便得讓江天流看到一點希望,讓他以為再追下去,就能追到。


    這樣才能一直勾著江天流孜孜以求。


    這其中的度,很難把握。


    少一分惹人懷疑,多一分便有可能把自己栽進去。


    好在紀叢雲夠強,根基足夠深厚。


    他每每奔逃一陣,便會佯裝被江天流逼迫不得不正麵交鋒。


    掌勁劍剛轟然對撞之下,便是有驚天動地之勢,江水迴旋激蕩之威。


    他再吐一點血。


    便更加逼真。


    不過,事實上對上宗師,他本就無法硬拚,三番五次之下,內傷積累也是真的。


    若真是半點事都沒有。


    那江天流自會發現端倪。


    隻是,紀叢雲望著依舊黯淡的東方天際,內心不禁歎息一聲,究竟何時才能……


    夜盡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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