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亭掏了下褲兜,裏麵隻有揉成團的海報,他沒帶手帕也沒帶紙巾,隻能靠手背粗粗擦一下鼻血。


    電梯門正在打開,蘇鶴亭得走了。


    “別哭了,”他順手把海報送給孩子爸,“組織招新,歡迎光臨。”


    孩子爸戰戰兢兢地接下海報。


    蘇鶴亭站起身,跨出了電梯。


    “摩西摩西,”他用蹩腳的日語問,“你在哪兒?”


    他剛走出電梯沒幾步,就聽見一樓大廳的警報聲大響。不遠處迎客台上的朋克樂隊好像嗑了藥,聽到警報聲更加激情澎湃,加足馬力來演奏。電吉他聲和警報聲在大廳裏重疊交錯,刹那間震耳欲聾。


    謝枕書:“我在右邊的停車場。”


    蘇鶴亭堵住一隻耳朵,大聲問:“你說什麽?”


    謝枕書:“……”


    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出門右轉,車上等你。”


    與此同時,和尚的報警器響個不停。他把裝甲車刹停在交易場大廳外,摁住耳內通話器:“快快快,都動起來!”


    交易場裏的槍聲一響,武裝組成員就得到了消息。這群持槍者正在負三層和武裝組火拚,像是恐|怖|分|子。


    交易場已經被武裝組包圍。和尚甩上車門,聽見耳內通話器裏的人在喊。


    “2號電梯卡停了,他們正在上樓,目標是代號‘貓崽’的拚接人!”


    “上樓梯,準備疏散幸存者,必須確保貓崽的安全。”和尚在塵土飛揚中扣上防毒麵具,端起槍,用力拽動上膛。他帶頭前進,朝四周的武裝組成員下達命令,麵具下傳來的聲音發悶:“前行,前行!聽我的,準備疏散幸存者!”


    蘇鶴亭聽見耳機裏謝枕書微哂:“來接你的人不少。”


    大廳內部普通幸存者非常多,擁擠在服務台和迎客台左右,被音樂聲蓋住了警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蘇鶴亭看見兩側貨梯正在從負三層往上升,他抬手朝射爆了樂隊音箱。


    “趴下,”他仿佛是個反派,在警報聲中又開了一槍,打碎了櫃台上的玻璃製品,“全部趴下!”


    現場幸存者們的尖叫聲頓起,搞不清狀況的他們倉皇四散,來不及趴下的幸存者都跪在地上,大家抱住頭縮成一團,已經發出了啜泣聲。


    謝枕書就在這時問:“你打算上誰的車?”


    蘇鶴亭再次用手背蹭了下鼻血:“這不是顯而易見。”


    他話音剛落,握住手|槍,頭也不迴地朝貨梯方向開了兩槍。


    貨梯裏的持槍者還沒能走出電梯,就栽倒在地,血頓時漫延出來,貨梯門被屍體卡住,不斷地開開合合。


    “幹得漂亮。”謝枕書簡單地誇獎了蘇鶴亭一句。


    貨梯內還有持槍者的同黨,他踢開屍體,在跨出貨梯的同時端起衝|鋒|槍,對著大廳一頓掃射。


    大廳內的模樣花哨的陳設們挨個爆開,玻璃碎片到處迸射。幸存者們大聲尖叫,紛紛擠作一團爬向角落。


    蘇鶴亭躲在會客的酒櫃後方,聽見酒瓶“嘭嘭嘭”地連續被打碎,各種酒香混雜在一起,酒液流到地上,其中還摻著血腥味。


    和尚已經壓低身形衝到了大廳玻璃門前,持槍者正側著身巡視,準備朝酒櫃射擊。和尚直接開槍,子彈猛擊在持槍者頭部,對方頓時倒地,彈殼應聲迸掉在和尚腳邊。


    “貓崽,出來!”和尚擔心還有持槍者在大廳,謹慎地推門,壓著腳步走到酒櫃邊。


    他一腳踹倒酒櫃,發現後麵哪還有人,蘇鶴亭早跑了。


    可惡!


    他早說了該給蘇鶴亭標記追蹤蟻。


    不等和尚跟耳內通話器講話,另一側安全通道的門忽然被撞開,負三層的持槍者全部湧了進來。十幾個人堵住通道門,一進來就跟武裝組瘋狂對射,像極了瘋子,根本不顧及幸存者。


    幾發子彈貼耳飛過,和尚不得不閃身躲避。他餘光一閃,看見蘇鶴亭破門而出。


    ——這人必須待在武裝組的視線裏!


    “逮住他,”和尚對通話器說,“給他戴上感應鎖!”


    蘇鶴亭單手撐住圍欄,利落地翻過去,聽見不遠處裝甲車背後的武裝組成員舉槍嗬斥自己:“蹲下!”


    他一邊舉起手,一邊放慢腳步,對耳機說:“我要被抓走了!”


    “原地等著,”謝枕書說,“我來接你。”


    下一刻,蘇鶴亭就聽見某種音浪的轟鳴。那轟鳴聲猶如猛獸咆哮,從交易場右側悍然衝出。


    一輛純黑跑車掀起數米灰塵,貼地嘶吼,在無數目光中撞翻了交易場的安全圍欄,以一記囂張的甩尾強刹在大廳門口。


    “上車。”


    耳機裏外的兩道聲音重合。


    蘇鶴亭不假思索地上了車,剛係好安全帶,左側車門就被子彈射中,那密集聲音猶如驟雨。車再度發動,頂著武裝組的威脅,“嗡”一聲衝了出去。


    “蘇鶴亭——!”


    和尚的怒喊聲被甩在了後麵。


    車內溫度很低,隻有十幾度,側旁一隻手遞來了手帕。


    “哦,”蘇鶴亭接過手帕,掩住鼻子,轉頭看向對方,“謝謝……”


    對方是個麵容普通的男人,因為過於普通,能讓人過眼就忘,丟進人群中也不突兀,甚至不好找。


    但怎麽說呢……太普通反而顯得很刻意。


    謝枕書轉動方向盤,聲音聽起來仍然讓人不舒服,應該還戴著變聲器。


    他說:“不客氣。”


    車內的氣氛莫名變緊張。蘇鶴亭保持著掩鼻子的動作,目光緊隨謝枕書。他的尾巴搭在腿邊,看似放鬆,但整個人下一秒就能暴起奪車。


    他直白地問:“你戴了麵部霧化效果器嗎?”


    這是交易場裏流行的東西,方便拚接人在做一些見不得光又不能暴露自己的任務時使用,蘇鶴亭也用過。不過會用這個的拚接人很少,一是這東西戴在身上會幹擾視線,二是對拚接人來說,直接換臉更加方便。


    謝枕書沒迴答,算是默認。他瞟了眼倒車鏡:“追你的人來了。”


    後方視野裏突然出現兩輛新式機車。


    裝甲車附近的武裝組成員正在攔路,看見機車立刻開槍鳴警,示意對方繞路:“禁止通行!”


    但是新式機車像兩頭重量級蠻牛,在武裝組警告的同時直接衝破警戒線,不顧武裝組成員的破口大罵,擰緊把手,帶著爆炸般的轟鳴聲直飆向跑車屁股。


    “封鎖03區全街,”和尚怒火中燒,狠狠踹了腳跟前的垃圾桶,抬手摁住耳內通話器,“逮捕這幫目無王法的混蛋!”


    新式機車越過武裝組布設的防爆裝置,從一米高的地方著地,接著加速。


    他們受過專業訓練,很有默契,分兩側追上跑車,其中一個掉動車頭,從斜後方往跑車屁股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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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枕書更改了跑車駕駛模式。


    跑車的低音重炮瞬間壓滿,離弦利箭一般地躥了出去,驟然間就跟新式機車們拉開了距離。那清晰的推背感讓蘇鶴亭腎上腺素飆升,心髒狂跳起來。


    時近黃昏,交易場附近街道上的車輛很滿。蛛網般的高架橋上全是鳴笛聲,擁擠的商業街上燈光已經準備就緒。頂樓廣場上的顯示屏“嘭”地炸出無數禮花,一個商業明星的巨大投影瞬間覆蓋住周圍的建築。


    “都市的夜生活,”虛擬明星豎起拇指,念著台詞,“盡在交易場……”


    武裝組的飛行器“嗖”地穿越密密麻麻的高架橋,打著燈,俯衝向下,一路高鳴著警笛,追在新式機車的後方。


    “停車!”飛行器的電子音發出警告,“危險!停車!”


    前方兩派都對此充耳不聞,機車黨衝上左右的道路,像驅逐羊群的牧羊犬,脅迫兩側路人車輛向中靠攏。


    左邊一輛六座老式家用車在高速前行中慌不擇路,向右猛地刮蹭到跑車。


    謝枕書的方向盤打得很準,在車流間穿梭異常從容,即便被刮到也很冷靜。車身在逐漸收緊的窄道中無限加速,如同頭暴怒的兇獸。


    蘇鶴亭的第一視角下各種閃避都變成了殘影,有幾次他都懷疑倒車鏡已經被碰掉了。他想說點什麽讓謝枕書放鬆,也讓自己放鬆,但還沒有說出口,右邊又被重刮了一下。


    輪胎在地麵擦出刺耳的尖叫,蘇鶴亭的背部離開座位,又撞了迴來。


    他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去哪兒啊?”


    “賊窩。”謝枕書的語氣閑散,和眼下情況完全相反。


    蘇鶴亭拿掉手帕,說:“行,這片我——”


    謝枕書陡然打過方向盤,在車頭左轉的時候刹了一下,半個車身攔在路上,讓後麵緊追的新式機車甚至來不及掉頭,左右兩側的家用車拚命刹車。


    謝枕書神情不變,說:“給你也變個魔術。”


    他話音一落,給了車一腳油門。車身“轟——”地衝出去,瞬間撞破圍欄。


    嗚唿——


    跑車“哐當”一聲越過高架空隙,在顛簸中飛了出去。


    蘇鶴亭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他叫不出名字的明星投影在車窗前不斷放大,黑市夜景盡在腳下。


    哇噢。


    他說:“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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