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奠基儀式結束,朝臣們依舊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朝廷上爭論不休了幾十年的運河開鑿一事,真的就這麽輕易地解決了?


    甚至陛下還開恩,允許順天的世家們上桌分一杯羹?


    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商討著今日的見聞。


    有人抱怨道:“等下迴去還要做驢車,這淮陽王刮皮未免太狠了些。”


    眾人向那個出言無狀的大理寺少卿看去,提醒他道:“少卿慎言,淮陽王這也是為了方便碼頭的管理。”


    至少明麵上是如此。


    聽說戶部的官員已經準備向陛下上書,這淮陽王搞出的陸運權,必須收歸朝廷!


    明眼人都看出這是一個掙錢的買賣,戶部這是眼紅了!


    兵部的那幫子人則表示,驛站一直以來都歸他們管轄,淮陽王所謂的陸運權,完全就是模仿的朝廷驛站。


    所以應該收歸兵部管轄。


    諸位官員們思及此事,頭疼地搖了搖頭。


    明日朝堂上有的吵了!


    話題逐漸從驢車偏移到淮陽王,又變到都察院,最後議論到梁靖的頭上。


    大理寺少卿欽羨地看向站在陛下身後的梁靖,感慨道:“真是英雄出少年,看到梁靖這樣的青年才俊,再看看我們這些人,真是老咯!”


    大理寺少卿是個胡子花白的老者,幾十年前他也曾豪情壯誌,隻是這麽多年依舊爬不出大理寺的一畝三分地。


    再看看人家梁靖,不過二十出頭,卻已經官居二品。


    國子監祭酒搖了搖頭,安慰道:“梁靖這算是特例。你忘了他前頭那位都察院右都禦史的慘狀了?


    你們三司的人都不容易。”


    每年三法司遇到的兇險不比在外行軍打仗的將士們少,像大理寺少卿這樣的常青樹可不多。


    梁靖的履曆這幾日已經被眾人研究透了。


    臨危受命,替陛下解決了私鑄白銀案、鬆江大案等等關鍵性的案子。


    關鍵是陛下用他用得順手。


    大理寺少卿忽然壓低了聲音,“那梁靖的身世,你們都聽說了吧?


    他本是梁國公家的嫡子,卻意外被抱錯了。”


    國子監祭酒:“什麽抱錯,那都是梁國公府的說辭,我聽我夫人說,是被人調包了嫡庶。


    梁靖被找迴來以後,梁國公不想放棄養在身邊多年的庶子,有嫌棄梁靖是個獵戶出身。”


    詹士府的少詹士忽然插嘴道:“這裏麵的細節我清楚。那會梁靖正在山裏排除私鑄白銀案,打扮得像個獵戶,被梁國公府誤會,這才有了今日的烏龍。”


    還有這等事情?


    大理寺少卿嘖嘖稱奇道:“原來是這樣。那梁國公豈不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當初梁靖沒有表明身份,是不是就是在等今日?


    梁國公估計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身邊人不斷給大理寺少卿使眼色,他正眉飛色舞地說著,根本沒接收到眾人的提醒。


    直到梁國公繃著身子從眾人邊上走過,大理寺少卿這才尷尬地閉上嘴。


    梁國公看似麵不改色,實際上眼神忍不住飄忽到梁靖所在的方向。


    孫旭此刻正站在陛下身後的高台上,與梁靖談笑風生。


    梁國公隻覺得那笑容格外地刺眼!


    讓他忍不住拂袖而去!


    梁國公先行一步迴到國公府,徐慧迎了出來,卻朝他身後不斷張望,“老爺,靖兒呢?


    沒跟你一起迴來?


    聽聞今日水雲軒奠基,天子蒞臨,百官到場。場麵一定很熱鬧吧?”


    梁國公瞪了妻子一眼,他竟往日竟沒有發現,徐慧這麽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梁國公言語中滿是陰陽怪氣道:“你說梁靖啊?


    今日可是人家的大日子。


    他忙著和他那個好舅舅培養感情呢,哪裏有空搭理我。”


    梁國公出口就是一股子酸味,徐慧知道丈夫是在氣那日孫旭在臻園倒戈的事情。


    徐慧有些勢弱地幫哥哥解釋道:“老爺誤會了,哥哥那麽做,完全是為了扶持靖兒。”


    梁國公聽到這話火氣蹭一下就冒出來了。


    梁國公:“你那兄長,完全就是個勢利眼!


    怎麽!原本我梁國公府勢大,他就上趕著巴結!


    現在看到梁靖風光了,馬上就上前去做好舅舅。


    梁靖那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梁國公想到今日同僚們的話,想到孫旭站在高台上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就氣不打一處來。


    徐慧被丈夫嚇了一跳,她用眼神示意一邊的梁懷之,“懷之,你去勸勸你爹,順便去門口看看你哥什麽時候迴來。”


    梁懷之:“父親,您應該感到高興。


    大哥現在已經身居都察院右都禦史的位置,您又有國公之位。


    我們梁家占據文武兩個席位,這是梁家興盛的表現。”


    梁懷之的話很好地安慰到了梁國公。


    文武兼備,興盛之兆?


    梁懷之又道:“兄長改姓之後,或許還能得到徐太祖文人一脈的關照,好處總算沒有留到外人家去。”


    梁懷之一句外人家,讓梁國公想到梁靖改姓一事。


    梁靖已經是都察院右都禦史,未來說不定能官拜內閣,這樣的好苗子,決不能流到徐家去!


    梁靖改姓一事,作罷!


    必須作罷!


    隻是如今形勢已經顛倒,梁靖的官職不在他之下,梁國公已經沒了鉗製嫡子的手段。


    梁國公不禁看向發妻。


    徐氏一脈,目前的傳承人是徐慧。


    孫旭就算蹦躂得再高,也不如徐慧說話管用。


    梁國公招來發妻,吩咐道:“你去和孫旭說,改姓一事,不作數了。”


    徐慧錯愕道:“老爺,你這是——”


    梁國公:“你已經嫁入我們梁家,出嫁從夫!


    改姓什麽的,你在裏麵摻和什麽?


    難道真的要讓我和梁靖父子離心,從今往後老死不相往來,你才滿意嗎?”


    改姓一事徐慧從來就是被推著走的。


    經梁國公那麽一嗬斥,她惶恐地看著丈夫。


    若真有他說的那麽嚴重,梁靖改姓一事,要不就算了?


    徐慧抓住梁國公的衣袖,躊躇道:“可是老爺,當初哥哥為了搭救懷之,可是又出錢又出力,我該如何與他交代?”


    梁國公一把撒開妻子,“我不管!你記住了,若梁靖改姓,今後這梁國公府,再無你的容身之地,至於孫家會不會收留你,你自己考慮清楚。”


    徐慧沒想到丈夫居然會說出這麽絕情的話。


    可梁國公那陰鬱的神情似乎在告訴徐慧,她的丈夫不隻是在嚇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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