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的馬車,規製比普通的馬車要大上許多,按理來說容納三個人應該很寬敞才對。


    但是寧明歌一上馬車就感到局促。


    不在空間的狹小,而在徐慧和國公爺那種帶著審視的目光都匯集在她身上。


    徐慧幾乎第一時間就想開口質問,問她昨日為何買個香酥鵝頸,就一去不返!


    夜不歸宿,想要做什麽!


    奈何徐慧知道國公爺點名要寧明歌上車,是有別的事情要問她。


    徐慧隻好閉嘴,目光徘徊在丈夫和寧明歌之間。


    梁國公前半生征戰沙場,板著臉的時候帶著不怒自威的凜冽氣息。


    同時他擅長刑訊逼供,譬如現在。


    國公爺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寧明歌,馬車內彌漫出一種令人左右難道的氛圍。


    徐慧身為國公爺的枕邊人,就算和他共同生活了幾十年,依舊不能適應丈夫這樣的狀態。


    她都快要坐不住了,偏偏寧明歌像個沒事人一樣。


    老神在在,雙目發散地盯著馬車的窗花。


    真是個泥胎木人!


    寧明歌好歹活了兩輩子。


    她吃準了梁國公現在正為梁懷之的事情頭疼,不會真拿她如何。


    淮陽王的莊園近在眼前,她倒是不介意和國公爺比比,誰更坐得住。


    梁國公第一次感受到寧明歌的難纏,平日裏妻子向她抱怨寧明歌刁奸的時候,他還不覺得。


    現在看來,這大兒媳婦絕不是省油的燈。


    梁國公輕咳一聲,車內緊繃的氣息消散於無形,就聽他問:“大兒媳婦,昨日你在***的宴席上,說的那番話,你可知道產生了多大的影響?”


    國公爺不愧是沙場武將,精通兵法,這話裏處處都是陷阱。


    寧明歌若是一個迴答不好,容易把自己搭進去。


    寧明歌裝傻充愣道:“昨日說完我就後悔了,可是給夫君他們造成了大麻煩?”


    寧明歌若是話裏提到任何一個與“驢”相關的內容,國公爺就能猜到,她參與了淮陽王的用驢贖人的計劃。


    畢竟她昨晚出了***府,就和梁靖來到水雲軒附近的莊園。


    寧明歌不應該知道關於贖人的任何細節。


    梁國公眼神一暗。


    可惜了,兒媳婦知道的不多。


    梁國公麵上安慰道:“你不過是無心之失,不必太過耿耿於懷。你剛才說靖兒與淮陽王正在商議公事,他們什麽時候關係這麽親近了?”


    淮陽王身為王爺,又是都察院最高掌權人。


    梁靖就算經過鬆江一案後得到了晉升,也不過是六品官員。


    二人何時有了密切的交集,甚至可以讓梁靖夫婦借住在淮陽王的莊園裏。


    梁國公在詐自己的兒媳。


    剛才在水雲軒那裏,寧明歌看到他們夫婦二人時,一閃而過的慌張被梁國公捕捉到了。


    寧明歌當時立馬搬出淮陽王這座大山。


    在他們審訊方麵,犯人在抗辯的時候,搬出的靠山往往都與她有利益往來。


    寧明歌知道是自己剛才那番話引得國公爺生疑。


    她故作輕鬆地解釋道:“國公爺忘了,相公領旨督查順天碼頭一事,臻園的拍賣會馬上就要開始了,現在開始部署都有些晚了。”


    梁國公又一次的試探失敗,寧明歌的話滴水不漏。


    同時她的話令國公夫婦想到梁靖領旨那日,梁懷之是在同一天被帶走的。


    這幾天為了替小兒子奔走,國公爺已經很久沒有把重心放在運河開鑿的事情上了。


    況且石家下獄的突然,他與石朝暉好友多年,利益牽扯頗深。


    國公爺這幾天是焦頭爛額。


    寧明歌一句話四兩撥千斤,讓梁國公陷入到焦慮中。


    馬車內再次出現沉默。


    國公爺還想再問些什麽,可惜馬車恰巧在這個時候停下,淮陽王的莊園到了。


    下車前,國公爺最後叮囑道:“大兒媳,等下叫靖兒來見我,我需要他替我引薦,麵見淮陽王。”


    失了兵權的國公爺,和手中勢力如日中天的淮陽王,不可同日而語。


    梁國公還算知道擺清自己的位置!


    他今日是來求人的!


    梁靖已經早早在門口等著,寧明歌下了馬車,就被梁靖一把拉到自己身後。


    梁國公看到兒子的防備動作,“哼,那麽緊張做什麽,我難道還會吃了你媳婦不成?”


    梁靖直白嗆聲:“那誰能保證?”


    梁國公:“你!”


    徐慧:“好了,老爺、靖兒,你們各自少說一句。這裏畢竟是淮陽王的府邸!”


    徐慧輕飄飄一句話讓梁國公想到此行的目的,“靖兒,聽大兒媳說,你和淮陽王交情頗深,幫忙引薦一下吧?”


    寧明歌對梁國公的多疑有了認知,他這是又一次的試探。


    好在梁靖和寧明歌默契頗深,他冷聲道:“淮陽王是我的頂頭上司,交情頗深談不上,不過是聽話做事罷了!”


    梁國公:“今日我們為了懷之的事情而來,昨日都察院出了那麽大的變數,你怎麽也不迴來說一聲!”


    梁靖:“父親不懂得避嫌二字?”


    梁國公追問道:“懷之到底也是你的兄弟,難道你——”


    梁靖:“別說那些假大空的東西,我不愛聽。我替梁懷之奔走,隻為一個目的。父親什麽時候開祠堂,像成婚那日召集梁家族老們,將我改姓一事辦了,梁懷之就能出獄。不然,你們就等著他關到老死吧!”


    徐慧已經撲上去,抓住梁靖的領口:“你這孩子怎麽那麽狠心,那是你弟弟、你弟弟!”


    梁國公喚迴妻子:“不用和他廢話,這臭小子升了官職,心比天高。


    你真以為都察院是你一手遮天的地方?


    淮陽王就在你身後的莊園裏。我好歹也是一個二品勳爵,你以為沒有你的引薦,我就辦不成懷之的事?


    笑話!”


    梁靖退後半步,露出莊園的大門,“父親自管去見,淮陽王也好,陛下也罷。您說得沒錯,二品勳爵還撈不出一個繼承人嗎?


    我和明歌還有事要辦,就不奉陪了。”


    寧明歌亦步亦趨跟在梁靖身後。


    他們和梁懷之的關係,就算不是勢同水火,也好不到哪裏去。


    公婆到底是怎麽想的,居然一次次開口讓梁靖出手?


    鳩占鵲巢多年的是梁懷之,梁靖不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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