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的聲音裏全是慍怒:“侍疾?昨日說好分府另過,怎麽今日母親就病了?”


    怕不是想裝病折騰人吧!


    梁靖現在感覺無比煩躁,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低級錯誤。


    他對明歌的維護,或許成了弄巧成拙,徐氏反倒更加盯緊了明歌。


    他的母親聲如洪鍾,整日上躥下跳的,哪有半分生病的可能!


    梁靖接著再問:“弟妹呢?母親有沒有喊她?”


    朱管家冷汗已經下來了,不過好歹做了這麽多年的管家,知道什麽是春秋筆法,“大少爺您迴來得晚,夫人派我在外等您,二少奶奶那邊有內宅的管事嬤嬤去通知。”


    梁靖:“好!好!好!”


    朱管家的敷衍,撞在梁靖的槍口上。


    朱管家隻覺得耳邊生出一陣風!


    “哢——”


    距離朱管家一尺之遙的造景石榴樹遭了殃,手腕粗的樹被梁靖一掌打斷。石榴樹的枝丫攔腰壓在朱管家身上。


    他像落水的貓嚇得張牙舞爪,驚唿連連!


    待朱管家從斷枝下麵掙紮出來,就看見大少奶奶纖細的手腕,輕而易舉地鎖住了憤怒的梁靖少爺。


    朱管家大口喘氣,胸口劫後餘生的起伏著,心想那一掌還好沒有落在他身上。


    大公子莫不是隔代遺傳了老國公府爺的暴脾氣。


    好險!總算是撿迴一條命。


    寧明歌的聲音柔和,說出的話在朱管家聽來更是仙樂,“母親生病,身為新婦自該去孝順。


    隻是今日我身體抱恙,唯恐傳染給母親。


    朱管家可否幫我去母親那裏遞個話,若母親病得嚴重,我再不舒服,也要去她那裏盡一盡孝心。”


    梁靖話裏全是諷刺:“侍疾,兒媳婦去有什麽用?換我這親生兒子去,母親隻會好得更快!”


    朱管家聽了這話,大唿不好。


    若今日真是大少爺去侍疾,明日梁國公府的房頂還在不在都不一定。


    朱管家轉頭望向大少奶奶,胖胖的臉上,寫滿了求救。


    寧明歌永遠是那麽得體,“朱管家先去迴話,若母親體諒我,免去侍疾一說,那皆大歡喜!”


    朱管家得了傳話的借口,頭也不迴地轉身飛奔離去,生怕晚了一步再挨大少爺的一頓打。


    寧明歌昨日便猜到徐氏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晨昏定省,孝順婆母。


    看似孝道,實則是規訓兒媳的手段,是權威。


    梁靖試圖幫她越過權威,在徐氏眼裏則是赤裸裸的挑釁。


    寧明歌摸著自己略微紅腫的脖子,默不作聲。


    病了。


    好巧,她也是!


    ——


    梁國公主母院子。


    徐氏刻意卸了臉上的脂粉,依靠在床邊,身體卻不時向往張望著。


    身邊的魏嬤嬤招唿道:“來人了,夫人快躺好!”


    徐氏臥倒、蓋被子的動作一氣嗬成,甚至從被窩中,傳來以假亂真的咳嗽聲。


    真有了幾分生病的樣子。


    朱管家帶著寧明歌的迴複,一路小跑而來。


    在院子門口止步。


    魏嬤嬤黑著臉,言簡意賅道:“夫人,大少奶奶說她身體抱恙,恐怕不能來侍疾了!”


    徐氏一把坐起,怒視道:“什麽意思?我生病她也生病?


    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她連做人的名聲都不要了?


    婆婆生病喊她來侍疾,她都敢推三阻四。往日裏我還是太和善了些,現在連她一個新婦都敢騎到我頭上來了!”


    徐氏一口氣連珠炮一樣地發問,發泄心中的不滿!


    昨日梁國公迴來,和她交代了梁靖要砌牆開門,免去媳婦的晨昏定省,關起門來單獨過日子的要求。


    徐氏一萬個不答應!


    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同意了靖兒這門婚事!


    自從和寧明歌定了親,兒子就一步步與她離心。


    徐氏才不信這裏麵沒有寧明歌這小賤人的挑撥。


    那日在近郊馬場,她借***的勢逼得自己下不來台。


    昨日居然攛掇兒子,當著族老的麵提出分府另過!


    父母在,不分家!


    寧明歌是當她這個婆婆死了嗎?


    免去晨昏定省,她這個婆婆還有任何威勢可言?


    徐氏決定要生一場一個月的大病!


    讓寧明歌日夜照料,貼身伺候她。


    借此好好收一下新婦的骨頭,讓她知道什麽叫做婆婆大過天!


    徐氏:“咳咳——”


    這會不是裝的,是被寧明歌氣的!


    徐氏:“魏嬤嬤,派人去葳蕤軒請人,今日大兒媳別說是身體抱恙,就是躺在床上起不來,抬也要抬來我這裏!”


    徐氏自詡不是那種尖酸刻薄的婆婆,她和嘉善長久以來相處得多和睦,定是那寧明歌和她犯衝!


    裝病是吧?


    等她把人弄到跟前,當著整個院子裏的人,她倒要看看,大兒媳婦這病還裝不裝得下去!


    寧明歌這次來得很快,與她一同來的,還有大兒子梁靖。


    徐氏躺在被窩裏,裝得氣若遊絲:“兒子,媳婦,你們來了。”


    梁靖、寧明歌:“拜見母親!”


    梁靖走近詢問:“母親這是怎麽了?”


    徐氏故意裝出咳嗽:“咳咳!你別過來,這段時間籌備婚禮,想來是積勞成疾,得了風寒,別傳染給你!”


    梁靖:“這麽多年我都沒有機會侍奉母親,正好這次病中,就由我來侍奉吧?”


    徐氏隔著被子縫隙,看到兒子身後帶著鬥笠的兒媳!


    她什麽意思?這是嫌棄自己?


    害怕傳染她的風寒?


    徐氏已經是怒火中燒,她還要裝出虛弱,道:“男兒誌在四方,你現在已經成家立業。娘不忍心用我的病將你捆在後院,你不是娶了兒媳嗎?就讓兒媳來侍奉我吧!”


    梁靖:“可是——”


    徐氏:“好孩子,你若真的關心娘,就幫我去好味軒買一碗鮑魚粥來。娘現在吃什麽都覺得沒有滋味,隻想吃它們家的鮑魚粥!”


    梁靖明白鮑魚粥不過是徐氏支走自己的借口。


    隻是他想起來之前寧明歌的叮囑。


    讓他一切順著徐氏,這樣她應對起來才會更容易。


    梁靖這次沒有反駁:“好,兒子這就去給您買!”


    徐氏得意地望向梁靖身後的寧明歌。


    看見沒有,媳婦再怎麽樣,也沒有親娘重要。


    梁靖離去後,房間內隻剩徐氏和寧明歌這對婆媳,氣氛凝重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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