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明歌在花廳內麵對女眷的刁難。


    祠堂內,梁靖也麵臨著相同的局麵。


    依照梁國公今日的計劃,梁靖流落在外這麽久,恰好借著成婚的喜事,開祠堂上族譜,安排梁靖認祖歸宗。


    梁國公沒想到,自己請來見證的幾個族老在關鍵時刻打斷了他。


    年齡最大的七叔公站了出來,“梁靖是我梁氏血脈,這點毋庸置疑。族譜他可以上,可梁氏、國公府全力培養梁懷之這孩子十幾年。現在要更改梁國公府的繼承人,大柱,你真的考慮好了?”


    大柱是梁國公的小名。


    這裏也隻有看著他長大的七叔公有資格這麽喊他。


    梁國公撫著胡須沉吟片刻,詢問道:“七叔公,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梁氏一族的意思?”


    七叔公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族裏的後輩立馬搬來一張椅子,他坐下後道:“是族裏的意思。這些年,懷之這孩子的表現,我們族裏所有人有目共睹。


    梁家、國公府遲早是要交到他們後輩手裏。


    老話說得好,三代不識祖。等我們這些老家夥去了,國公府與梁氏一族的關係,該如何維係,大柱你可有想過?


    懷之這孩子,自小在族學中長大,梁氏下一代誰不認識他。


    梁靖畢竟在外多年,他能認得幾個梁氏族人?”


    梁國公的爵位,是老國公在沙場上一刀一槍拚出來的。


    梁國公承襲父爵,不過是苦撐富貴罷了!


    若有一日梁國公府失勢,誰能保證不需要借助族中勢力東山再起?


    梁氏與國公府是繁榮的樹冠與根係的關係。七叔公的話直白了些,卻也挑明了梁氏族裏的態度。


    梁靖認祖歸宗可以,但是承襲爵位不行!


    梁懷之站出來,對在場諸位族老們恭敬作揖,道:“各位族老們的擔憂也有一定道理,可懷之已經獨占了父母的寵愛十幾年,又怎能再霸占哥哥的爵位,懷之在這裏向諸位保證,我會在接下來幾年做好中間人,將梁氏族人一一引薦給兄長。”


    七叔公:“懷之,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位置!迴去!”


    梁靖覺得眼前這一幕十分好笑。


    都察院線報:梁國公次子,於婚前頻頻出入梁氏族老家中。


    他的便宜老爹,可再沒有第二個兒子流落在外麵,梁國公次子不就是梁懷之本人嗎?


    麵前這些反對他認迴嫡出身份的族老,好像都是梁懷之一位位邀請而來的。


    他現在又是在演給誰看?


    梁國公的視線在兩個兒子身上來迴打量。


    梁懷之自小被當作國公府的繼承人培養,不僅長得芝蘭玉樹,為人處世更令往來者信服,學識、涵養每一樣都拿得出手。


    多少人羨慕他國公府出了這麽一個青年才俊!


    反觀梁靖,淩冽的眼神中全是桀驁與反骨,自從他被找迴府,梁國公府上下被他鬧得天翻地覆,沒有一日安寧。


    便是梁國公心底也有一個聲音。


    國公府必須交到懷之的手裏!


    有了七叔公的一番阻攔,國公爺打消了內心僅剩的一絲猶豫。


    梁國公開口道:“靖兒,我會補償你的。”


    這話一出,梁氏族老們頓時鬆了一口氣,嫡庶顛倒說出來是不對,但梁靖在外生活了幾十年,他的心哪裏有梁懷之離梁氏族人更近?


    梁靖的神情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梁懷之。


    他這庶弟,真該去南園子唱戲!


    那做作的嘴臉,可比戲台上扮得要真!


    國公府的爵位,梁懷之當個寶,他梁靖可不在乎。


    可梁靖不喜歡吃虧。


    他在考慮這時候提點什麽無禮的要求,來考驗一下梁國公,看看他口中的補償到底有幾分真心。


    梁懷之謹慎地看著梁靖,腦海中閃過無數思緒,他在想等下梁靖若是跳出來反對,自己該如何表現。


    梁國公亦是如此。


    梁靖:“好。爵位我可以不要。”


    梁懷之的欣喜、眾人的錯愕還沒來得及表現,就聽梁靖繼續道:“但是,我要分府另過!”


    梁國公勃然大怒:“想都別想,分府絕無可能!”


    梁靖前腳剛被找迴,後腳梁國公家就分府,梁懷之既然要承襲爵位,那必要是要承歡在梁國公夫婦膝下。


    那梁靖自然是被分出去的那個!


    順天城會怎麽議論國公府?梁靖這是要讓全城的人看他笑話,戳自己爹娘的脊梁骨!


    這逆子!天生反骨!


    若不是族老們在場,梁國公一定會給梁靖兩個巴掌,讓這小子知道什麽叫人倫孝道!


    族老們也被梁靖這提議嚇到了。


    若梁靖真的分府出去另過,今日的場麵被傳出去,就會變成他們梁氏族人覬覦國公府利益,混淆嫡庶血脈,逼走梁靖這真正繼承人。


    七叔公手中的拐杖狠狠跺地,族人們安靜下來,他才向梁靖開口道:“孩子,我知道你心裏有萬千委屈,但是之後父母過世才能分家。今天叔公托大,替你父親張這個口,你有別的要求,都可以提!”


    梁靖沒真的準備分家。


    國公府這艘老朽的大船即將沉沒,梁氏族人、梁國公對此一無所知。


    南方豪強無視海禁,私下南洋的事情屢禁不止。石家借職務之便替他們大開方便之門,梁國公府也摻和其中。


    陛下先前沒有發落,不過是在養肥錢袋子罷了。現在運河開鑿在即,陛下終於想起這錢袋子了。


    他梁靖身上畢竟留著梁國公的血,不會對梁家滅頂之災視而不見。


    有他從中斡旋,應該能保住全家人性命。


    他會給他們一次機會的。


    但也隻會給他們一次機會。


    梁靖收攏思緒,提出自己真正的要求:“我知道你們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們。


    既然兩看相厭,那從明日起,在國公府與葳蕤軒之間起一道牆,留一處小門,大家關起門來各過各的。


    你和母親厭煩我,對我媳婦能好到哪裏去,晨昏定省一切規矩就免了,每月初一見一次麵即可!”


    他在江南道巡查時,見過不少婆媳不和的案卷,明白孝道這頂大帽之下,明歌這個媳婦的日子不會好過。


    昨日明歌與他描繪未來屬於他們小家庭時的場景那麽美好,他不希望梁國公府的人摻和在裏麵。


    起牆卻留門,一月見一次!


    梁靖這分寸拿捏得極好,隻要進出還走一個門,就不算分府另過!


    七叔公點點頭,已經算是答應,他迴頭看梁國公的意思。


    梁國公有了台階,總算是勉強同意了。


    梁國公:“那就滿足你的要求。”


    梁靖:“那好,認祖歸宗的儀式可以繼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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