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跪那裏?


    憑什麽?


    牛平天掃了一眼,這才發現,在場大部分妖官都正對自己怒目而視。


    他頓時就不服了。


    當即牛脖子一梗:“憑什麽讓我跪?”


    “憑什麽?”


    一旁有個蠍妖怒道:“此次幾位廟祝派你去嶺南,是讓你阻撓秦牧野辦案的,結果你不但不阻撓,還給秦牧野當臥底,把燭晦他們都害死了。”


    牛平天眉頭一擰:“我啥時候當臥底了?”


    蠍妖冷哼一聲:“自己做過的事情不承認是吧?嶺南的玖大人都跟我們說了,是你親自承認的給秦牧野當臥底!”


    “啊這……”


    牛平天迴憶了一下,發現的確是這麽個事,便一拍大腿:“嗐!你說是這個事兒啊,當時秦牧野就是想讓我幫個忙,我尋思案件都已經辦到這個地步了,也沒有啥迴轉的餘地,就賣了他一個人情。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妖覺得我當臥底去了吧?”


    蠍妖怒極:“你……”


    鄭旺小聲道:“二廟祝,老牛應該隻是著了秦牧野的道,他的為牛我了解,以他的智……以他的性情,幹不了臥底這種活。”


    大猿微微點頭,卻還是說道:“我聽人說,你過去的第一天,就去騎牛了?”


    牛平天噎了一下,隨即充滿智慧的雙眸一轉,就想到了如何解釋:“我在欽差團牛單力孤的,想要製衡秦牧野,落地之後不得打點牛情事故麽?


    地方官員想要請客,我要是一點臉麵都不給他,如何才能讓他為我所用?”


    眾妖:“???”


    大猿揉了揉眉心:“你說的地方官員,是不是那個阻攔妖官進入府衙的刺史?”


    牛平天:“……”


    壞了!


    剛才忘了。


    這個何橦也是跟秦牧野一夥的。


    他支吾了一會兒:“我去第一天,他都快跟秦牧野打起來了,誰知道他演得那麽像啊!”


    大猿微怒道:“你自己覺得,你這個妖官當得稱職麽?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覺得你占幾分責任?你現在迴想起來,對得起燭晦麽?”


    他是真的心疼啊!


    燭晦!


    妖官年輕一代數一數二的天才,覺醒了上古大聖燭九陰的血脈,年紀輕輕就有了突破大妖境的跡象。


    假以時日,必能成為廟祝。


    結果,被李星羅那麽一劍,什麽都沒有了。


    “燭晦?”


    牛平天一聽這個名字就想笑:“快拉寄吧倒吧,還燭晦呢?我到嶺南,還沒十二時辰呢,就被燭晦奪權了。


    他還當眾嘲諷我,讓我好好看,好好學,妖官是他那麽當的。


    我尋思那就學唄,你們看重他,他肯定有點東西。


    結果轉過頭,秦牧野讓妖官互相舉報,我都覺得不對勁。


    燭晦直接大手一揮,讓所有的妖官都去自首。


    你說他把所有妖官都害了,結果你轉過頭怪我害了燭晦。


    合理麽?”


    大猿聽得太陽穴直抽:“你……”


    牛平天牛勁兒已經上來了,越說越憤慨:“我什麽我?娘了個腿兒的,老子就不該當這個主簿,天天累死累活看那些公文的時候,燭晦天天在大聖廟裏修煉。


    一個啥也不懂的煞筆蛇,說奪我權就奪我權,把自己作死了,還怪到我頭上。


    老子早就明白了,老子血脈不強,就隻能給這些血脈強的當狗。


    我為啥能當主簿?


    不就是因為我沒有看到人肉就走不動路麽?


    偶爾還能幫城郊的農民耕個地開個荒,有利於妖官的形象。


    真是草你個爹的!


    大聖廟的香火,都是我們這些老實的妖官妖吏掙來的,大頭全讓血脈強的吃了。


    嶺南的焚天宴,我一口都沒吃到。


    結果他們出問題了,好像是我害死的他們一樣。


    真你娘的服了!


    老子在大聖廟受的氣,比在朝廷受的都多。


    娘了個腿的!


    二廟祝,你自己說,公平麽?”


    大猿:“!?!?!?”


    其他廟祝:“!?!?”


    一番連環輸出,直接給在場所有妖官都幹悶了。


    一時間。


    站位靠後的那些低級妖吏也都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牛平天這一番暴力發言,屬實戳到了他們的心趴上。


    本來還挺生氣的,覺得是牛平天坑了燭晦。


    現在一想。


    我是個什麽東西啊,我心疼燭晦?


    人家吃焚天宴的時候,也沒見分自己一口。


    自己攢多少功績,才能來大聖廟修煉一天,人家直接住在大聖廟。


    大猿氣得老臉變形:“你你你你……給我把這憨牛拿下?”


    “誰敢動我?”


    牛平天在嶺南受的委屈還沒撒完呢,哪肯束手就擒:“我可是朝廷命官,你們幾條命啊敢動我?”


    眾妖:“……”


    大猿眼前發黑:“沒有大聖廟,你能當上這個妖官?”


    牛平天梗著脖子:“這話您別給我說,你跟皇帝說,他要是罷了我的職,我立馬收拾東西滾蛋。免我的職之前,我就還是主簿,每個月都能過來修煉一天。”


    大猿:“???”


    牛平天哼了一聲:“還有別的事麽?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說罷。


    直接轉身離開。


    隻留下寂靜無聲的一眾妖官。


    鄭旺趕緊說道:“二廟祝,我了解牛牛,他今天能這麽長篇大論,肯定是受了秦牧野潛移默化的影響,加上受了氣想要發泄,未必真是對我們大聖廟有意見。


    我帶上幾個兄弟請他喝喝酒,到時讓他過來給您道個歉,咱們大聖廟向來勠力同心,可不能內部裏麵鬧矛盾啊!”


    大猿一聽有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事關重大,好好哄他,務必讓他迴來道歉,快去吧!”


    “是!”


    鄭旺招唿了幾個相熟的妖吏,便快步離開了大聖廟。


    大猿擺了擺手,遣散了不重要的妖官。


    隨後招手喚來了一個小妖吏:“宗人府那邊情況如何了?”


    小妖吏趕緊說道:“秦牧野和李星羅想去拜訪李銳,結果門都沒有進得去。”


    “好!”


    大猿頓時精神一振,隨後看向青丘媚兒。


    青丘媚兒笑道:“寧寧告訴我,說黃昏的時候,刑部去花船上捉拿虞山君,說他牽扯到了焚天宴,要把他妖丹挖了送去妖學,沈津出來把他們罵了一頓,雙方差點打起來,結果恰好碰到沈悝過來找兒子……”


    大猿沉聲問道:“結果如何?”


    青丘媚兒嘴角上揚:“沈悝把刑部的人喝退了,說這花船是他兒子的,以後除了皇帝的錦衣衛,誰都不能上去抓人。”


    大猿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好!不枉我們在相府下了重注,再派一批天才過去,別一下子都過去……”


    青丘媚兒笑著接過話:“懂!慢慢放,不能引起沈悝的注意。”


    大猿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得不承認,在人族王朝中,還是青丘家的狐妖最靠譜。


    青丘媚兒問道:“對了二廟祝!這次帝姬黨把李銳得罪死了,明日早朝應該頗為熱鬧,我們需不需要加一把火?”


    大猿擺了擺手:“不用!這次秦牧野下了狠手,殺了李寶寶,讓我們和那些世族的話都堵死了,現在錦衣衛正借機瘋狂查世族的灰產,咱們最好明哲保身,跟焚天宴做出切割。”


    “那些妖學生……”


    “不要管!”


    “燭晦他們的屍體……”


    “我們要屍體有什麽用?”


    大猿眼底閃過一絲戾氣:“不要怕出血,宗人府會讓帝姬黨知道什麽叫難受。”


    青丘媚兒點了點頭:“是!”


    ……


    酒館。


    雅間。


    一眾妖官把酒言歡。


    鄭旺給牛平天斟了一碗酒:“好兄弟,別生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大聖廟一直唯血統論。你這都算好的了,我一個半妖,不也是最近才在大聖廟靜修麽?”


    牛平天煩得不行,拿起碗跟鄭旺碰了碰:“啥也不說了,都在酒裏!”


    其他妖吏對視了一眼,也都紛紛飲下。


    鄭旺摟著牛平天的肩膀,嘿嘿笑道:“不說別的,你老兄剛才長篇大論還怪有氣勢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嶺南讀書了。”


    “哎?”


    牛平天眼睛一亮,又是稀奇又是自得:“你不說我還沒覺得,我剛才那一段要是放到科舉裏麵,高低能中個舉人。”


    鄭旺誇讚道:“舉人?我看至少是個進士,你們說是不是啊?”


    其他妖吏紛紛點頭奉承:“是啊!我就沒見過這麽有文化的妖官。”


    牛平天嘴都要笑裂了:“你們要這麽說我,我也不跟你們強!”


    “不過,牛牛啊……”


    鄭旺臉色忽然嚴肅了起來:“二廟祝對你這番話很生氣,你仔細迴憶迴憶,這到底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迴來的路上秦牧野在你麵前拱火的?


    要是你自己想的,後果有點嚴重,但要是秦牧野拱火的,那錯就不在你,咱們迴去好好說說,還能繼續在大聖廟修煉,別跟自己的修為過不去對吧?”


    聽到這話。


    其他妖吏,都小心翼翼觀察著牛平天的表情。


    牛平天牛眼一擠,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來,思考了一會兒,忽然罵了一句:“艾草,你還真別說!我說我剛才罵的時候,為啥能一氣嗬成,現在想想,全是秦牧野說過的話,我就是臨時給串起來了而已。”


    鄭旺鬆了口氣:“我就說吧,那咱迴去道個歉。”


    “道歉?道什麽歉?”


    牛平天脖子一梗:“我尋思秦牧野說的也沒錯啊,我他娘的就是被壓榨的那個!我可是從低級妖吏爬上來的,給農民開了多少荒?荒山都給墾成了茶園,才當上的主簿。你說……”


    他隨手指了一個妖官:“你本體是蚯蚓,得給多少畝農田鬆土,才能換大聖廟修煉一天?”


    蚯蚓妖一臉苦楚:“八百畝!我為了多搞點功績,恨不得給自己砍八段!”


    牛平天又指了一個:“你呢?咦,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猴妖操著一口方言:“牛哥,我剛從嶺南過來。”


    “哦!嶺南的啊,你在嶺南幹啥的?”


    “幫山民摘榴蓮的!”


    “那你摘多少榴蓮,能在大聖廟修煉一天?”


    “沒仔細算過。”


    猴妖撓頭笑道:“不過我攢了三年,能在這邊修煉半個月,嶺南離這邊太遠了,多攢幾年一次爽個夠。”


    牛平天更生氣了:“你瞅瞅你瞅瞅,我能不生氣麽?你就說秦牧野哪句話說錯了?也就猴兄弟老實,要是中間忍不住混了一口焚天宴,猴腦袋都保不住。”


    猴妖有點尷尬:“我血統太差,混不上焚天宴。”


    一時間。


    酒席上叫苦連天,本來是勸牛平天迷途知返的,結果成了大家的訴苦大會。


    一群大聖廟的供養者,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麽,一頓酒下去,怨氣瘋狂發酵。


    鄭旺看得直暗笑。


    心想難怪秦牧野那麽得皇帝喜歡。


    這一手策反牛平天,真是來的太妙了。


    自己正愁找不到切入點,這樣的酒席換幾批再來幾次,任務差不多就完成了。


    得想個辦法,再擴擴牛平天的怨氣才行。


    ……


    鎮南府。


    白玉璣有些驚訝:“帝姬真那麽說?隻要皇帝能拿得出來的,都可以給她?”


    “昂!”


    秦牧野點了點頭:“這次的事情,皇帝做的忒不地道,利劍克堅,染血而歸,要是不保養一下的話,下次用就鈍了。”


    白玉璣輕歎一口氣:“感覺她也是個可憐人啊……”


    她有些同情。


    但同情了一會兒,就開始神遊天外了,好像想到了什麽十分重要的事情。


    秦牧野有些好奇:“娘子,你是不是想要什麽東西?想要的話,我替你言語一聲。”


    “有點貴重,能開口麽?”


    “試試唄。”


    “嗯……”


    白玉璣猶豫了一會兒:“我記得那些被斬首的妖官,屍身都運迴來了吧?”


    秦牧野心中一驚:“你想要這些屍身?”


    “嗯!”


    “要它們做什麽?”


    “《天蠱秘典》裏麵有一個丹方,名字叫做萬妖金丹,需要很多血脈強橫的妖族的妖脈、心頭血和妖丹來煉,而且還需要一縷足夠強橫的血脈來鎮丹,剛好燭晦覺醒了燭九陰血脈。”


    “要這玩意兒幹什麽?人能服用麽?”


    “能!”


    白玉璣點頭:“隻論肉身,人與妖並無不同。萬妖金丹本質跟百獸丹並無不同,都是後者隻能算補品,前者……可塑宗師之道!”


    “蛤?”


    秦牧野人都麻了:“這麽強麽?”


    白玉璣不確定地點了點頭:“記載上是這樣的,就在血蠱那一章節,上麵說血脈本質乃是天眷,有的生靈受的天眷多,血脈就相應強橫,有的天眷少,族群就會弱小。


    若有聖品血蠱,再配合萬妖血相互抵消,就能將天眷提純,隻留至強血於心頭,盡數作用於服用者的本身血脈,催生出至強肉身。


    必要的時候還能用秘術催動心頭至強血,現出其本命法身。


    若是以燭晦之血,那現出的便是燭龍!”


    秦牧野驚了:“這也太逆天了吧?”


    白玉璣抿了抿嘴:“至少在記載中是這樣的,隻不過你也知道,血脈強的妖獸不好尋,更不好獵,取妖丹對妖族更是極強的侮辱,所以難度特別大。


    當然,尋燭龍這種血脈更難。


    聖品血蠱也是極其稀少。


    想要湊齊所有條件,簡直難如登天。


    而且……


    哪怕是現在,還缺一個必要的條件。”


    “什麽?”


    “圖騰祭壇!”


    “這種史前玩意兒不早就消失了麽?”


    “在如今的人族疆域自然是斷絕了,不過偏僻之地乃至海外,以往都有中小部落的足跡,若是有心,未必尋不到。”


    “嘶……”


    “總之,先試著要一要!”


    白玉璣握住秦牧野的手:“你在京都樹敵太多,最好還是要有實力傍身。”


    秦牧野愣了一下:“給我的?”


    白玉璣嗔怪地瞪他了一眼:“不然呢?我要是變成大母龍,你還要我麽?”


    “……”


    “而且你我夫妻一場,我總不能連吃帶拿,然後拍拍屁股走了吧?”


    “不是?你真打算跟我和離啊?”


    “我……留不下!”


    白玉璣眼眶有些紅了,卻還是笑道:“你不要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了,隻有拿到手裏的東西才是真的。即便你真想把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辦成,也至少先成為絕世強者對吧?”


    “……”


    “東西拿不到麽?”


    “倒也不是,被斬的那些,罪孽實在太重,而且剝奪了妖官身份,大聖廟應該不敢逆風輸出。”


    “那你去要啊,越早越好。”


    “這……”


    秦牧野急得抓耳撓腮:“要這東西,風險太大,我怕李星羅對我提什麽過分的要求。”


    白玉璣咬了咬嘴唇:“那你就滿足她好了,但隻此一次。”


    秦牧野愣了一下:“啊?”


    “快去!”


    白玉璣把他推出了門外:“要不到,今晚就別迴來!”


    “嘭!”


    門關上了。


    她靠在門板上,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有些失落地坐在椅子上。


    ……


    秦牧野撓著頭,朝府外走去。


    老實說。


    這萬妖金丹他還挺想要的。


    所謂宗師之道,他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存了那麽多自由屬性點,結果沒地方加。


    四品巔峰看似冠絕同齡人,其實到了宗師手中就是玩具。


    那還是去要吧。


    整一個燭龍變身,好像還是挺酷的。


    就是怕李星羅強推自己,畢竟連個手帕都那麽難要,就更別說這些了。


    別看白玉璣剛才說“那你就滿足她好了”。


    真要滿足了,不一定多難過呢。


    “淦!”


    秦牧野揉了揉臉,就準備出門。


    卻忽然被人揪到了一邊。


    “老姑?”


    秦牧野有些錯愕:“你啥事兒,神神秘秘的。”


    秦延瑛壓低聲音道:“我找明玉旁敲側擊了一下,尤天獵這犢子衝你來的,他們想要搶你的世子之位!”


    “哎?”


    秦牧野忽然心中一喜。


    搶世子?


    搶的好啊!


    把世子之位搶了,我再跟老登吵一架,再找到白玉璣,扮演一波受傷的綠茶男,塑造一下被秦家迫害的人設,媳婦說不定就不跑了。


    他提前入戲,黯然道:“我能猜得到。”


    秦延瑛有些急:“你就不急啊?”


    秦牧野攤手:“世子之位很香麽?我尋思我在京都混得風生水起,也沒靠這個世子之位啊!”


    秦延瑛恨鐵不成鋼:“傻啊你呀!世子就是家族繼承者,四品之後,是能夠進行秦家宗師傳承的,隻要能自己修煉到四品巔峰,幾乎必成宗師,你不想要?”


    秦牧野:“……”


    好家夥。


    都趕一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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