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身邊沒有精細的設備,隊醫無法確定徐薇真具體的情況,隻能簡單包紮外傷。


    季言彰抱著昏迷的徐薇真百米衝刺,準備迴到車上,趕往醫院。


    保鏢們重點護送著兩人,還要帶上嘉賓以及一個受傷的夥伴,行動更加不便。


    見後麵一個保鏢就地取材用木板掩護他們,木板被子彈打穿,險些打到後背燒傷嚴重但仍堅持保護他的常明,季言彰怒火中燒,直接下達命令,“殺他們!”


    “誰開槍誰就得死!”


    “分出一半人手,保全自己的前提下,無論手段!不留餘力!”


    之前不出手,一是不想插手當地幫派糾紛,二是為了自保。


    可保守做法非但沒有如願安然無事,反而讓別人更加肆無忌憚。


    無論哪一方,在擁擠的夜市中激戰都是對他人有且僅有一次的寶貴生命的無視與踐踏。


    都該死!


    保鏢們本就是一頂十的存在,由於一時疏忽,沒及時預防激戰導致的商鋪內的煤氣罐爆炸,飛濺碎塊砸傷到徐薇真,憋著一口鬱氣,如今季言彰下達了攻擊的命令,可以施展手腳,且身上裝備精細齊全,對付起這些半路出家的小嘍嘍,遊刃有餘。


    一個槍法極準的保鏢逮住時機,趁開車掃射的幾人車頭轉到他們反方向時,連開四槍,槍槍命中。


    “滋啦——轟——”


    失控的車子撞進巷子裏,車蓋炸開,冒起灰煙。


    “哢嚓。”


    另一個保鏢把人掄進牆裏的同時,用牙齒咬開拉環,朝不知死活上前的幾人丟出手雷彈。


    “嘭——”


    夜市內轟炸越發劇烈,聲響接連不斷,局勢悄然發生了質的改變。


    季言彰抱著徐薇真迴到車子。


    其他人迅速上車。


    幾輛車子駛離混亂,並飛速衝向最近的醫院。


    後麵尾隨著一眾警車。


    陳西燕隔空與其對話,確認警察是過來護送他們的。


    “快,成哥,再快點!”季言彰啞聲催促道。


    他擔心懷裏中的徐薇真有內傷,怕對她造成二次傷害,不敢隨意動她,隻能低頭臉貼著她的臉,試圖以此來彌補她因受傷失血而流逝的體溫,“姐姐,姐姐你別有事。”


    “姐姐你醒醒好不好?”


    “我錯了,我不該來參加節目連累你,姐姐……”


    “你答應過我的,不能為了我搭上你自己,你答應我的,你不守信用……”


    路程不短,因警方前麵開路疏通與保鏢司機的精湛車技、疾速行駛,僅用五分鍾他們就抵達了醫院。


    季言彰抱著徐薇真炮彈似的衝進醫院。


    醫院早被通知了有位身份尊貴的病人需要救急,派了大量醫護人員過來等候。


    為了絕對保證徐薇真的安全,季言彰和陳西燕全程跟著她進行各種檢查,連她進手術室縫針也要在場。


    季言彰眼睜睜地看著徐薇真平時護理得烏黑順滑的沾血長發被剃落一小部分,幾厘米長的麻醉針紮進她的身體中,針線在鮮紅外翻的皮肉中穿梭打結。


    像是攪拌著他的五髒六腑,使他難受到了極致,胃酸上湧,惡心得想吐。


    期間,徐薇真因些許疼痛醒來。


    季言彰驚喜得哽咽起來,“姐姐——”


    可未待季言彰多說幾個字,她就緩緩閉上了眼睛。


    季言彰更加驚惶擔憂,“醫生,怎麽迴事?”


    醫生再次進行深入檢查。


    最後,醫生給出徐薇真僅頭部受傷,暫時沒有顱內出血等嚴重狀況,輕微腦震蕩加皮外傷。


    季言彰一路上心弦緊繃,聽到結果,難以保持理智,“什麽叫暫時,意思是後期還有可能出血?你們這麽多人,檢查了這麽久都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結果嗎?!”


    “你們到底有沒有用心檢查?!”


    醫生驚恐而遺憾地搖頭。


    “小少爺,axel來了,還有大少爺和少夫人也打來電話。”陳西燕見季言彰有些崩潰,趕忙道。


    理智迴歸。


    季言彰隔門望向躺在病床上“沉睡”的徐薇真,深吸了口氣,“讓axel等著,手機給我。”


    季言彰先接的徐懷覽的電話。


    他以為會得到徐懷覽劈頭蓋臉的斥罵,實則沒有。


    電話那頭的徐懷覽沒出聲。


    沉默將季言彰完全籠罩,緊鎖,擠壓,像是被他的血骨從皮囊中擠出來。


    終於,徐懷覽說話了,“我要見一下阿薇。”


    季言彰打開攝像頭,不敢多看神情嚴峻的徐懷覽,輕手輕腳進了房間,鏡頭對準徐薇真。


    過了一會,徐懷覽出聲,“出去說吧。”


    季言彰猶如聽從指令的機器人,驅動著僵硬的四肢,無聲退出房間。


    徐懷覽道:“事情的經過,阿薇和你的情況,西燕剛才已經和我匯報了。是當地的黑幫內部發生糾紛的槍戰,axel已經擺平,醫院是他的地盤,目前是安全的,你現在就待在醫院裏,除非必要別出去。當然,事無絕對,你自己也要機警些,保護好阿薇……”


    “……好。”季言彰嗓音沙啞。


    “我等會就坐飛機趕到你那邊,大概四個小時後到。”


    “……嗯。”


    徐懷覽:“嚇到了?”


    剛才徐懷覽的語氣是壓抑怒氣到了極點的平靜,生生和季言彰拉開了距離,現在比平時還要溫和,讓季言彰陡然落淚。


    “懷覽哥你為什麽不罵我?”


    季言彰捂眼,止不住的淚水從盈滿他的掌心,氤氳幹涸了的血跡,“是我害了姐姐,如果我不參加這個節目,如果我當初沒進娛樂圈,聽你的話好好讀書,陪著姐姐,姐姐就不會——”


    徐懷覽打斷他,“世界上哪有這麽多如果。你不是誰的附屬品,你是個人,有你自己的愛好,判斷和選擇。”


    “就像阿薇那樣,她選擇保護你。”


    “我尊重你的選擇,也尊重阿薇。”


    “何況,事發突然,難道你樂得見阿薇受傷?”


    “不。”


    “那就不行了?”徐懷覽道:“你也別耷拉著一張臉,看著就晦氣。”


    季言彰抹了抹鼻子,“好。”


    徐懷覽:“對你,我確實有些火氣,但我知道,阿薇受傷你比我還急。”


    默了默,徐懷覽道:“你看著我。”


    季言彰抬起頭,視線有些模糊,可依然可見徐懷覽銳利的目光。


    “你記住,在某種方麵來說,你確實是附屬品,你是阿薇的。”


    徐懷覽睥睨著季言彰,眼神深邃冰冷,極具壓迫感,“如果阿薇……你就得給她陪葬,知道嗎?”


    季言彰不帶一絲猶豫或者駭意,“我知道。”


    縈繞在眉眼的冷意徹底融化,徐懷覽凝視季言彰,“還有,擦擦眼淚鼻涕吧,你哭得很難聽,也很難看。”


    “還沒和你嫂子報平安吧?等會別哭喪著一張臉,嚇到她。”


    季言彰:“……知道了。”


    和徐懷覽結束通話後,季言彰向刀雪亭報了平安。


    和異地的丈夫徐懷覽一樣,刀雪亭也打算火速趕往這裏,親自看著弟妹才放心。


    刀雪亭說:“言彰你別怕,別急,我和你哥很快就到了。你想見axel就見,不想見就不見,到時候我們再來處理交涉。”


    “嗯,嫂子你注意安全。”


    “好。”


    有了兩個家長安撫勸慰,季言彰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季言彰問陳西燕,“燕子姐你身體怎麽樣?”


    陳西燕搖頭,舉起之前護著徐薇真腦袋、同樣被碎塊割傷的左手,“就是一點皮外傷。”


    “常哥呢?其他人呢?”


    “阿明他後背灼傷,不過處理得當,問題不嚴重。”話雖這麽說,陳西燕狀態有點低迷。


    很快,她調整迴來,繼續冷靜匯報,“其餘十人有三人中彈,沒有傷及要害處,五人輕傷。節目組中,除了一個攝影師被重物砸傷腿骨折,其他人無大礙。”


    季言彰再度放下心來,道:“我見見axel。”


    再怎麽說,人家都是地頭蛇,親自來求見,總不能晾他幾小時,薄麵還是要給的。


    陳西燕得令出去安排。


    不多時,一個大約三十五歲、形象頗是儒雅的男子敲門進來。


    季言彰戀戀不舍離開徐薇真的床邊,到外間見人。


    axel“先發製人”,中文發音標準,充滿歉意,“季先生,非常抱歉,由於我的疏忽,給您和您的家人朋友造成不便和傷害。”


    他姿態放得很低,但這不代表季言彰會替姐姐乃至其他人原諒他。


    季言彰雙腿交疊,抬起有些酸軟的手臂搭在沙發背上,斂眉沉目,氣場十足,“我明白,今晚的事情不也是你願意看到的。”


    “然而,這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


    axel聞言,態度更加誠懇,“我再次為此感到抱歉,並願意補償一切損失。”


    axel原來擔憂的隻是徐家與刀家會因此質疑他的能力,中止部分合作和交易。


    可誰曾想,他處理異黨時,還有一檔觀眾上億的節目正在直播!


    就在他趕來醫院的路上,中國內觀看節目的觀眾粉絲們紛紛轉戰求助駐墨西哥的大使館,大使館乃至政府高層向他施壓,甚至趁機勒索。


    他簡直不勝其苦。


    季言彰擺手,“姐姐仍在昏迷,我無心談論此事。”


    “我哥和嫂子正在路上,屆時你可以和他們對話細談。”


    “目前,我希望事情不會發展得更壞。”


    季言彰長腿微張,雙肘壓在膝蓋上,眸光沉沉,“你能保證不讓我的希望落空嗎?”


    axel晃神,道:“當然,我竭力保證您們安全。”


    送走了axel,季言彰重新迴到裏間。


    現在他心裏隻有徐薇真,再分不出任何心思關心他人。


    裏間燈光微弱。


    應該是傷口漲疼,側躺著的徐薇真睡得並不安穩,淡眉微蹙,如清晨山嵐彌漫的山巒,平素呈肉粉色的雙唇幹涸而蒼白,不自覺緊抿著,唿吸淺而快。


    季言彰一錯不錯地望著徐薇真,良久,執起她的手,用臉貼上她的掌心,聲音輕得像星星閃爍時的歎息,“姐姐,頭很疼,很難受吧?”


    “對不起,我總是讓你難受。”


    “總是要你遷就我,明明以前我還跟你承諾,要一直陪著你,可很多時候都是你追著我到處跑,浪費你很多時間和精力,還降低你的生活質量。”


    “如果你沒有遇到我,這時候你一定是在家裏拉二胡或者看經濟新聞,或者和興致上來的懷覽品酒,而不是躺在這裏……”


    “難怪別人都說,不要靠近男人,會變得不幸。”


    季言彰眼圈再度泛紅,“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優秀的人,至少,沒有優秀到配得上姐姐。更不值得姐姐你為我付出這麽多。”


    “無論是哪種身份,都應該是我來保護姐姐你的,可到頭來,是姐姐你……”季言彰不可抑製地陷入自我懷疑和自責的漩渦中,“迄今為止,我沒有在一件事情上能夠僅憑自己就能擺平的。”


    “……我就是一個廢物。”季言彰得出一個深刻的認知。


    遠處警鳴聲遽然響起,打斷季言彰的頹喪。


    季言彰連忙捂住徐薇真的耳朵,怕驚擾到她。


    “姐姐別怕。”


    季言彰輕輕蹭著徐薇真瑩白的側臉,“姐姐,快點醒來好嗎?”


    “我很想你。”


    “啪——”


    興許是被季言彰如蚊子般的絮叨擾煩了,徐薇真忽然抬手準確打在他臉上。


    季言彰愣了一下,看向徐薇真。


    徐薇真仍閉著眼睛,顯然還沒醒。


    季言彰失落,但又不住欣喜,吻著徐薇真的手心,道:“姐姐這麽有力氣,應該很快就能醒來吧?”


    “好好好,我不說話了,姐姐聽煩了?我就靜靜陪著姐姐。”


    季言彰說到做到,坐在床邊,安安靜靜地等待著徐薇真醒來。


    夜色漸深,燈火闌珊。


    季言彰猶如一座雕像,高度緊張的精神狀態加速消耗體能,眼皮越發沉重。


    再度抬起千鈞重的眼皮時,季言彰恍惚看到徐薇真醒來了。


    醒了?


    姐姐是真的醒來了!


    徐薇真眼皮上的兩顆黑痣被藏了起來,一雙清明的淺色眸子正注視著他。


    “姐姐!”


    季言彰頓時精神,喜上眉梢,“姐姐你醒了!”


    “你是,我弟弟?”徐薇真神情莫名。


    “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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