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百草故作高深地撫須,沒想胡須連同人皮麵具一起撕了去,摸了個空,他訕訕地放下手,“這不是為了隱瞞身份嘛。”


    雲暮單手撐額,作頭痛狀:“師父,您快些換迴來罷,徒兒看不慣。”


    說罷,她起身拉著沈聿明往門外走去,還貼心的掩上了門。


    師父尚未到不惑之年,卻一身臃腫,還佝僂著腰,像極了耄耋老翁。


    辛百草嘿了一聲,“還嫌棄上為師了。”


    話雖這麽說,但他還是把身上的偽裝給卸了,搖身一變,又成了那個媒婆爭相上門說親的辛百草。


    門外,沈聿明的視線在門和雲暮之間來迴打轉,遲疑問道:“他真是你師父,你沒認錯人?”


    雲暮的臉上還堆著笑:“為何這樣問?”


    沈聿明道:“藥王辛百草的名號傳遍大江南北,我還當是一個白發白胡須的老人,結果竟……”


    雲暮輕笑,接過他的話:“如此年輕?人雖年輕,但也繼承了祖師爺的全部醫術,早早出了師,遊曆至京城時,就順手把我帶迴了江南。”


    兩人正說話間,門從裏打開,辛百草隻探出了一個頭,對沈聿明歉意一笑:“勞煩王爺先在外頭等一會兒,我同我的小徒兒說兩句話。”


    沈聿明隻得點頭道:“無妨。”


    屋內,兩人席地而坐,辛百草收了笑,聲調也壓得沉了些:“暮兒,你同秦王是何關係?”


    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他,雲暮坐直了身體,老實道:“就是師父想的那樣。”


    辛百草追問:“他知不知道你……”


    雲暮的目光移到身下的墊子:“知道,我與他自小相識,隻是先前生了場病,不大記得了。”


    辛百草滿心都是地裏好好的白菜被豬拱了般難受,他捶胸頓足,而後一整個人攤在了地上:“你看上他什麽了,他那張臉……”


    說完,他又哀哀地哎了一聲,“還不如小川呢!”


    雲暮好笑地看著他:“師父,他臉上的也是麵具,別說您看不出來。”


    辛百草一個鯉魚打挺坐起,“小時候認得歸小時候,你怎知他不是存了故意接近你的心思。”


    說到此處,他嗬了一聲,“當初你爹多得那狗皇帝的歡心,最後竟落得那個下場,前些日子那個何秋林雖將當年之事全盤托出,但那狗皇帝並無表示,依舊壓下這件事!”


    大仇得報,但雲暮心裏並無雀躍,她茫然地望著辛百草,“師父,徒兒不知未來之路該如何走了。”


    她猜測貴妃殺害她爹一事另有隱情,隻是她怎麽也撬不開他們的口,隻能草草還爹娘一個清白。


    她原想著報了仇後便迴江南,可如今卻脫不開身,那個最該死的也還好好地活著。


    辛百草不忍看她如此,如哄幼兒般給了她一顆飴糖:“憑心而動。不管怎樣,你都是我辛百草的徒兒,你隻管放手去做就是,還有為師給你兜底呢。”


    “大不了到時為師偷偷潛進皇宮,給皇帝老兒下毒,用解藥逼他赦你無罪就是。到時帶著你和小川一起去西域,為師在那裏也建了一個藥王穀,江南的還要氣派。”


    雲暮被他這一番話逗笑了,她揉了揉發酸的臉頰:“師父,讓人進來吧,皇上命我在九日內破了這個案子。”


    辛百草懶得去開門,也不許雲暮去,隻道:“王爺,進來吧。”


    又道:“人被凍成冰塊那個案子?這不是大理寺的活嗎,怎麽到了你的手上?”


    雲暮詫異:“師父也聽說了?摘星閣由我負責,人是在摘星閣死的,自然落到了我的頭上。聽說還有鬼魂作祟,鬧得人心惶惶。”


    辛百草在身後的架子翻找了一通,最後將一隻幹癟得隻剩下軀殼的蟲子擺在他們麵前。


    “此蟲的名字俗得很,就叫寒蟲,它隻生在西域的雪山之中,死後它的毒性也就不在了。但這蟲也難養得很,隻生長在冰雪之地,溫度一高,就活不成了。”


    “從西域送至京城,花費錢財不計其數。”


    雲暮捏著那對薄如蟬翼的翅膀,仔細觀察著這隻蟲,而後搖了搖頭:“水桶之中的水和冰塊都無此物。”


    她掏出水壺和一塊木頭,遞給辛百草:“下午的時候,我特意去裝了一壺水,師父看看是否有寒蟲之毒?”


    辛百草一一接過,放在鼻下嗅聞:“有一點,但不多,許是之前下過毒,而後清洗過木桶。”


    雲暮沉思,道:“水桶應該是日日都刷。今兒上午,大理寺少卿喝了桶裏的水,在與我進宮的路上突然就成了一個凍人。這寒蟲的毒性竟這般強,隻用這麽點毒就能把人毒倒?”


    辛百草豎起食指搖了搖:“這麽點毒自然是毒不死人的,想要把人毒死,浴桶那般大的水桶至少得用上三四十隻寒蟲。許是有人下毒之後,又偷偷洗了桶,所以桶上的毒才隻有這麽一點。”


    看來還是得從水這方麵入手,隻是為何隻有王監工的人被毒死?


    雲暮問道:“師父,你可有活蟲?”


    辛百草搖頭:“我迴來時也曾是這帶幾隻,但驛站之間隔得太遠,且大多驛站沒有冰室,那些蟲子都死在路上了。”


    雲暮不死心,“那可有法子解毒?”


    既然這人能將寒蟲放入水中,那她也可如法炮製,將解藥放在水中供人飲用。


    辛百草點頭又搖頭:“有一蟲名喚赤焰蟲,專解寒蟲之毒,但正常人用了此蟲,亦是見日必死。不過死法有些不同,寒蟲是把人凍成冰人,而此蟲是把人燒得灰飛煙滅,屍骨都不會留下半分。”


    雲暮咂舌:“這兩種蟲倒是頭一迴聽說。”


    辛百草解釋道:“一個生長在西域的雪山,一個生在苗疆的瘴林,我沒教你們用毒,你們不知道也是正常。”


    一直聽著他們說話的沈聿明突然開口了:“此蟲隻有放在水中才能激出毒性嗎?”


    辛百草:“沒錯,而且隻能是冰水。”


    雲暮突然有些後怕,“所幸那日我沒有喝水。”


    她忽然想到:“如果將那日送水之人找出來豈不是就能破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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