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焱淩走之前,和子漁說了一些聽起來很奇怪的話,他說,越是想要避免災難,越是容易被卷入其中,而子漁已經不知不覺變成這場浩劫的一分子了。


    子漁對此不以為意,他若不卷入其中,說不定會錯過很多能夠逆轉未來的機會和細節。


    接下來薑焱淩的話,讓子漁感到深深的厭惡和抵觸。


    “你覺得,你二師兄樣貌如何?”薑焱淩問得很直接。


    “樣貌普通,甚至有些不堪。”


    “樣貌不堪,又沒有家財萬貫,還曾是個出家人,你不會真覺得阿蘿會是真想嫁他吧?”


    “可是二師兄是真心喜歡阿蘿姐姐,定不會虧待她,阿蘿姐姐應該也不是……”子漁聲音越來越低,他早就覺得這一場成婚疑點頗多,不過都被二師兄的熱情給壓下去了,現在一提,仍然不容忽視。


    “難道她要借我二師兄的手去做什麽不堪之事?”子漁恍然大悟。


    薑焱淩看他稍微開竅了些,便道:“她店裏的飯菜酒水,能不碰就別碰。”


    “為何……?我又沒有招惹過她,她難道會想害我?”子漁不解。


    “若是你沒招惹過人,人就不會害你,那這世上就不會有爭鬥了。”薑焱淩不再多說,也沒有給子漁以外的任何一個人告辭,他告誡子漁還欠他一個答案,想辦法活下去,別死了。


    子漁懷著沉重的心事在原地杵了許久,他這個樣子,是萬萬沒有心情去和二師兄分享婚前的喜慶了,他隱約在屋頂天台看到了劍蘿望著星空的身影,秉著要想解決紛爭,必先介入紛爭的原則,既然薑焱淩說劍蘿心思不單純,那他就親自去探個明白。


    二樓天台是堆酒館雜物的地方,劍蘿站在一堆木板和水桶的擁簇中,銀白的月光照在她高挑挺拔的身姿上,本就透明的衣裙,在月光下變得更加朦朧,像圍繞著她的氤氳霧氣,襯得她的四肢那樣纖細修長,令人舍不得挪開目光。


    她仿佛就是從歌謠中走出來的霧中精靈,令子漁都有些恍惚,幼時母後在他耳邊哼唱的調子,此時在他望著劍蘿的背影時,不由自主地便在腦海中飄出來了。


    原來這個半魔女子也是如此美麗動人的,子漁心想,他見過許多美麗的女子,但隻有她真切讓他覺得動人,往日見到的劍蘿,是如薔薇般用渾身倒刺把自己保護起來,輾轉在刀光劍影之中,不像其他女子愛打扮自己,也不流露出任何溫柔,如今在她失落時,這些東西一並被子漁窺見時,對他的心造成了何等的震撼。


    子漁安撫著自己狂跳的心,慢慢靠近劍蘿,悄悄地對她施展了一些真言術——他施展的時候心裏是有些歉意的。


    “你知道,凡人到底怎麽樣才能夠到天上的太陽麽?”劍蘿仰頭望月,眼角有一絲絲晶瑩淚光。


    “追雲逐日,是凡人自古以來的共同願望,所以才有那麽多人修仙。”子漁道,他知道真言術起作用了。


    “是願望,還是癡心妄想?”阿蘿苦笑,一滴淚順著臉頰流下。“難道我和我的同族,就活該當塵土裏的螻蟻麽?”她的拳頭緊握,似是十分的不甘心。


    子漁順著她此時的強烈情感,讀著她有關的心事,很快便看到了那支飽含心意的骨笛,以及出乎意料的爭吵……子漁感受著劍蘿的痛苦,竟也有些想為她流淚。


    她身世平凡,卻愛著一個對半魔來說如太陽般耀眼的人,即便她再怎麽將自己的自卑和不甘偽裝起來,又如何能夠不痛苦?


    “阿蘿姐姐,求人不如求己,隻有你成為了天上的明月,太陽才會以同等的眼光看待你。”子漁道。


    “是麽?”劍蘿失落的情緒被轉換了一些,轉換成了她拚搏的動力。


    子漁繼續窺探劍蘿的內心,看到了她對劍方身體的擔憂,看到了對半魔暗無天日的未來的深深的無力,他如身臨其境,每每抬起頭看到頭頂隻有幾個排煙口照進一絲光芒時的絕望,和對九幽堡壘遍地彌漫的鐵鏽味道的厭惡,都一並刻在了劍蘿的心裏。


    那是她的家,護她養她又令她拚命想改變的家,她的誌向如天上的鯤鵬,但是現實也如她所說,不過是塵土中的螻蟻。


    子漁深深歎了口氣,這是一種何等痛苦的心動啊,因為這一舉動,他竟成了最了解劍蘿的人,可能比她自己都要了解。


    劍蘿似是察覺到了氣氛不對,突然往一旁閃開一步,她看到子漁也通紅的眼睛時,心下吃驚。


    她皺起眉頭,質問道:“你幹什麽?!”她聽說過海族有窺探人心,引人吐露真話的本領,頓時心生煩躁。


    “隨便窺探他人心事真的很不禮貌!”


    兩人的連接被劍蘿這樣粗魯的斬斷,子漁有一瞬間的心痛和失落,但是他還是急忙對劍蘿致歉道:“對不起,阿蘿姐姐,我隻是想安慰你。”


    剛才的溫柔轉瞬即逝,雖然她從子漁的臉上看出來他沒有偷看到自己的計劃,但是眼神中還是多了十分的不滿和厭惡。


    “我想著,有個人能和你分擔痛苦,你會好受一些,要不……我也對你說一個我最難以啟齒的心事,就當是交換可以嗎?”子漁十分窘迫,但是又怕劍蘿會一直生他的氣。


    “嗯哼?”劍蘿挑眉,像是在等他開口。


    “我在想,我現在才十五歲,等我到十八歲,也許就能長高些,比你也高一些,這樣你就能……你就能……你就能稍稍一歪頭,靠在我肩膀上了……”子漁的聲音到了最後就像蚊子,為了說完這句話,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兩鬢都有了汗珠。


    他低著頭,不敢看劍蘿有什麽反應,他有一絲絲的後悔,他剛才為了緩解劍蘿心中之痛,使出了真言術進階的法術“同心共情”,母後曾告訴他外麵人心險惡,不要輕易使用此術,此術是海族與愛人之間連接的法術,使用後兩人心意相通,神族的感情比最純淨的水晶都要珍貴,不要輕易交給不熟悉的人。


    一時衝動,鬼迷心竅。


    不知道劍蘿的眼睛裏,是更加厭惡,還是稍許感動,還是對他這個行為充滿了鄙夷,沉寂了許久,他餘光看到劍蘿一雙腿邁開步子從他身邊繞過了,子漁長長鬆了一口氣,也有許多失落,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麵對她了。


    心裏隱隱有些害怕,難道薑焱淩說的是對的,自己這麽做,是把自己往更深的災難中心去推。


    薑焱淩用空間之術傳送到了長安城城外,心想以裴禦車隊的速度,淩珊和顧雲清必然沒有這麽快就到達長安,所以他也不急著進城,而是在城牆外感受城中到底有沒有妖氣。


    他心裏有些後悔,真不該忠告子漁關於他卷進浩劫的事,子漁這個人初生牛犢不怕虎,趨利避害在他身上不好使,今天告訴了他,他定是巴不得更加想要一探究竟。


    一邊想著事,一邊感受著城中的氣息,似乎也察覺不到有妖獸的跡象,興許是離得太遠,進城了也許就能察覺到了。


    他正準備用裴禦給他的令牌進城,剛邁開步子,就突然感覺到一股濃烈的妖氣。


    這妖氣十分強烈濃厚,不是尋常小妖,有如王者,竟還快速朝著自己襲來。


    他一時不知道哪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獸如此膽大,右手運起一股熾熱靈力,迴身一掌,將那襲來的藍色劍氣擊得灰飛煙滅。


    此地離城門甚遠,不然如此巨大的一聲碰撞聲響定會惹來官府和群眾。


    一擊過後,又飛來數道寒冷的劍氣,薑焱淩招出裂炎湧,赤色長劍被他操控著在身前快速旋轉,將劍氣和鋒利的冰錐悉數擋下,甚至隻要進入了裂炎湧發出的熾熱靈力的範圍,那些冰錐就會自行消散,化作水霧。


    薑焱淩看清了對麵的藍衣女子,和她手中那柄熟悉的冰藍長劍,不滿地搖了搖頭,執劍輕易地擋下了她看似傾盡全力的劈砍,騰出左手一掌湧出大量烈焰,將其擊退數丈。


    女子似乎很不服氣,運功將大量靈力聚集,隱約聚成一個巨大頭顱,像狐狸,又有些像貓,朝著薑焱淩衝來。


    薑焱淩收起裂炎湧,右手隨意揮舞幾下,頓時招出一個比對方更加巨大的火龍,威勢一下便蓋過對方,一旁的城牆都被烈焰烤成了焦黑顏色。


    靈力還未衝撞之時,女子便知道這一擊自己定是擋不住的,趕緊收了招式,躲閃不及,龍頭在她麵前咬合,同時也劇烈爆炸,強烈的衝擊力將她衝的幾乎昏厥。


    迴過神來時,薑焱淩已經閃到她麵前,左手一指點到她手腕,令她手臂酸麻拋了那柄冰藍長劍,右手掐中了她的玉頸,隻需一用力便可令她喪命。


    但是他卻久久沒有下手,兩人保持著這個姿勢久了,像是在跳一支危險的雙人舞。


    姳奚酸麻的右手微微一轉,攥住薑焱淩點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恨不得十指相扣,臉上驚恐的神情轉為曖昧的微笑,道:“薑教主,人家跟你開個玩笑,幹嘛下手那麽重嘛。”


    薑焱淩把將要倒地的姳奚拉了起來,剛一鬆手,姳奚的左手也要不老實的攥住他的右手。


    “你……”薑焱淩看著那張和昆侖女神幾乎一樣的麵孔,心裏有什麽異議一時都堵在嗓子口,難以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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