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裏還有幾個地裏剛摘迴來的小甜瓜,村長娘子讓孝賢媳婦洗洗切兩個端過來。


    孝賢媳婦剛走出堂屋門,就見熱辣辣的太陽下,綠竹就在堂屋門口站著。


    她看了一眼於心不忍,去灶房裏給她端了碗茶,又拿了個小墩兒讓她坐到西廂房前的背影裏。


    綠竹笑著對她道了謝,心中感慨還是村裏人純樸。


    村長問香穗他們這些年的近況,香穗隻說因著些事去了別的州府,她娘在那裏遇到了個頂頂好的人就再嫁了。


    如今她娘在臨陽看顧弟妹,她做營生存了點兒錢,帶著石頭迴來給她翁婆,阿爹重修墳墓。


    香穗說的沒有錯,隻不過是隱了夏敞的身份。


    柳孝廉在縣衙做事,即便香穗不說,村長他們家裏的人也會知道的。


    香穗感覺,村長也不是誠心要問他們這幾年都狀況,他就是想堵住自家娘子的嘴。


    他們這次過來,村長娘子過於熱情,香穗都有些不適應了,村長定然也覺著不妥,故而才問了她些家常的話。


    她這次迴來,本就是要說修墳的事,既然村長已經問出來了,那就趁著這個機會說出來吧。


    “我家的墳地現在還在守財叔家的地裏,當初我娘要賣地給我爹看病,我家還有六畝多地讓他們選,他們偏偏又選了帶墳地的這二畝。當初兩畝地沒有賣十兩銀子,後麵我爹下葬為了能跟我翁翁婆婆葬在一起,我娘又出了一兩銀子買了葬我爹的那塊地。”


    香穗說著說著,不由得唏噓起來。


    買他們家這二畝地的柳守財是柳家的人,跟村長家很是親近。


    當初,他買她家地的時候,不單各種往下壓價,埋她爹的時候,他還不讓埋,她娘拿出一兩銀子才讓他同意。


    當初他們家無依無靠的,根本沒有人為她家說話。


    “若是給重修祖墳,定然會動一些東西。我想將我家的那二畝地再買迴來,不然行事不便。”


    香穗說完,望向村長,他依然搖著蒲扇沒有說話。


    村長娘子在旁邊插了話,“你想要買迴來就給守財家說說,都是一個村的,他定然不會為難你們的。”


    香穗聽到這裏,笑了,“咱們村還是三爺管的好,大家互幫互助,鄰裏和睦。隻這次我娘沒有迴來,我跟石頭畢竟是小輩……”


    香穗頓了一下說:“若是能行的話,還請三爺幫幫我們。”


    村長想說叫著他們李家的族長一起過來,後麵一想,前兩天他們都族長也走了。


    李氏一門在柳林村再沒有個能出頭的。


    他搖著蒲扇,隻能將這事兒攬下來。


    說起柳守財家,他也隻有歎息的份兒。他們一家子鑽營,摳搜,當初看人家家裏為難非要買人家帶老墳的地。


    兩畝地,本來能賣十六兩的,硬生生被他們給磨到九兩六錢銀子。


    然後在李大田去了之後,為難人家不讓葬到他地裏,隨後又要了一兩銀子迴來。


    當初,他不願摻和一些事情,就放任沒有管。誰能想到風水輪流轉,李家還能出息起來。


    人家還求到了跟前,這個麻煩事兒,他是一定要接下來。


    他拿著蒲扇坐直了身子,“行,這事兒三爺幫你。你想出多少錢買迴來、”


    出多少錢買迴來,那是兩畝肥田,在現在輕徭薄稅的情況下,怎麽著一畝也能值十兩銀子。


    可當初他們隻拿了不到十兩銀子就買了迴去。


    當初賦稅重,地也賣不上價格,香穗認了。


    現如今她不差錢,願意按著現在的行情買迴來,於是,她笑著說:“雖說當初那兩畝地也沒有賣到十兩,可如今已經不同了,知縣老爺換了人做,賦稅也都減免了,土地定然是當初不是一個價。我願意用現在的行價買迴來。”


    香穗不過十四歲,說起話來,做起事來,也利索。


    可村長腦子裏就聽到了那個知縣老爺換了人做,村長歎息一聲,說:“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幫你走一遭。”


    香穗忙站起來,“勞煩三爺了。”


    柳村長搖著扇子擺了擺,背著手出了堂屋門。


    柳孝賢媳婦早就端著甜瓜在外麵等著,等村長出了門,她馬上端著甜瓜進來了。


    她剛放到桌上,村長娘子就熱情地招唿:“穗兒,石頭,吃甜瓜吧,自己地裏頭種的,可甜了。”


    村長娘子端著甜瓜讓香穗跟石頭拿,香穗拿了一小牙,正準備放到嘴裏,就聽到外麵一聲尖銳的喊聲:“三伯,那李大田家的閨女在你家呢?你不知道,她今兒謔敗了我家多少黃豆棵。那麽兩大片,全都給我家薅下來了。都還沒有長豆子呢,真是禍害人啊。”


    那守財家的媳婦,說著說著就帶出來哭腔。


    香穗站起來將手中還沒有放到嘴裏的甜瓜又放迴了盤子裏。


    村長娘子有些不知所措,她拉著香穗說:“穗兒,你別出去了,你三爺能處理。”


    香穗笑了笑說:“三奶奶,這個我們並不理虧,我們幾年沒有迴來,她家將我翁婆,阿爹的墳都快要平了。我迴來一看,兩座墳就隻剩個墳尖尖了,眼看著墳上都種上豆子了。”


    香穗狠狠扒拉下村長娘子抓著她胳膊的手氣唿唿地走了出去。


    石頭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綠竹也馬上站起來跟了上去。


    香穗一出來,那守財媳婦就指著香穗的鼻子罵:“小屁丫,你們出息了就能迴來欺負人了,那豆子剛剛開花,你就都給我們拔掉。你還是不是莊稼人。”


    “守財嬸子,你光說我拔了你的豆子,為啥不說說我為啥拔?我們家幾年沒有迴來人,沒有人去給我翁婆、阿爹掃墓,你們就覺得我們家的人一定不會迴來了。你們恨不得將我家的祖墳平了。你們不僅緊挨著墳頭種莊稼,兩個墳墓,被占的就剩下個尖尖了。”


    香穗心平氣和,站在那裏說完,不知是不是那守財媳婦心虛,她竟然惱羞成怒了,過來就想扒拉香穗。


    被石頭伸手推了往後踉蹌了好幾步,這下她可找到撒潑的借口了,扯著嗓子喊:“你們姐弟倆還想打我是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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