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猛微微錯愕,便轉身向後堂走去,卻見後堂之中端坐著一位儀表堂堂的年輕男子,正與一位雍容華貴的絕色成熟美婦品茶交談。


    隻是一眼,徐猛便從二人以往的場景之中看穿二人的身份,微微一愣,躬身作揖:“青山縣衙役徐猛拜見皇子殿下,拜見貴妃娘娘。”


    二人也是一愣,看向徐猛充滿詫異,想不到徐猛僅僅是第一次照麵,竟然看穿自己的身份,難不成這徐猛是某些人的眼線?


    年輕男子眼中迅速地閃過一絲寒意,卻又迅速恢複,笑吟吟地看向徐猛。徐猛看穿男子心思,急忙說道:“屬下曾經前往京畿,在一次宴席之上見過皇子殿下和貴妃娘娘,因此識得。”


    “原來如此。”男子並不追究徐猛是否實話,頓頓,繼續說道:“既然這樣,那咱們也不用文書介紹了,你也不用拘謹,先就坐吧。”


    徐猛坐在下方的木椅之上,成熟美婦起身輕輕地為徐猛斟滿杯茶,徐猛正欲起身作禮,卻被美婦攔了下來。


    “這茶水乃是雨前新茶,味道十分濃鬱,剛入口時會有股濃烈的澀苦,不過細細品嚐之下,會有一股淡淡的甘甜,沁人心脾,迴味無窮,徐家主,你品嚐一下?”


    “謝貴妃娘娘。”徐猛微微一品,果然入口澀苦異常,有種想吐的感覺,不過強忍著咽下之後隨之誕生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甘甜,連精神都為之一振:“果然是好茶。”


    成熟美婦似乎對於徐猛的稱讚十分受用,神情十分愉悅,向年輕男子點點頭,然後向徐猛說道:“那你們先聊。”說罷,便轉身離去。


    年輕男子也是微微品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神情也有些難咽,強忍著半晌之後,笑著說道:“這茶是母妃在內宮之時親手栽種炒製的,在京畿可沒幾個人說好的,很多人覺得根本難以下咽,你是第一個品嚐稱讚的。”


    “入口雖然難咽,但之後的確是有股香甜,沁人心脾,連精神都為之一振。”徐猛說道,然後頓頓,又繼續說道:“其實屬下並不懂得品茶。”


    年輕男子一愣,隨即會心一笑,然後頓頓,看向徐猛,平靜地說道:“青山縣的事情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不知你是怎麽看的?”


    徐猛一愣,看穿對方的心思,是想試探自己在前太子楚恆遇襲一事的態度。


    “殿下,屬下隻是一名衙役而已,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參與了解的。屬下隻是比其他縣衙同仁有一絲僥幸,存活下來而已。”徐猛說道:“屬下隻希望這場風波能夠盡快平息,之後的青山縣能夠遠離是非,不會再有人妄送性命。”


    年輕男子點點頭,“你我想法相同。”頓頓,又繼續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過去的事情咱們不必摻和,至於將來————”


    年輕男子喃喃地說道:“青山縣隸屬宜州府郡,是三皇兄的屬地,本皇子雖被欽定青山縣令,但對於青山縣的一切事務以後都不會插手,從此青山縣的一切事務由徐捕頭和莫文書做主便可,難以抉擇之事或者可以向宜州府郡詢問,你們隻需每月向本皇子上繳例錢即可。”


    徐猛一愣,言外之意這位七皇子是要自己做這青山縣的捕頭了,這位七皇子來青山縣做甩手掌櫃即可,不過心下一想,卻又釋然。


    這位七皇子楚鍾雖然貴為大楚皇子,但在皇室之中並不得寵,其生母寧貴妃亦是出身平常富貴之家,不像其他皇子背後有世家門閥撐腰,因此其他皇子至少能夠執掌一州之地,比如青山縣所屬的宜州府郡便是三皇子楚雄的屬地,而前太子楚恆身為大楚王朝的嫡長子,雖然太子之位被廢,但依舊能夠執掌荊州,而楚鍾作為皇子卻隻能夠被欽定為一個小小的青山縣令,由此可見楚鍾在朝廷中的地位。


    因此無心插手青山事務,懶得被楚雄猜忌,也算是明哲保身的無奈之舉罷了。


    年輕男子頓頓卻又繼續說道:“聽說宜州府郡世家有人盯上了青山縣,本皇子雖然不願多事,但還是希望你能夠將青山縣把握在自己手裏,其中的關鍵你自己做主即可。”


    “本皇子希望青山縣以後還是盡量別跟世家扯上幹連。”


    徐猛點點頭。


    “另外倒是還有一事?”楚鍾顯得有些遲疑地看向徐猛。


    “殿下是想詢問黎員外的事情?”徐猛點破楚鍾心事。


    楚鍾看向徐猛,不置可否,“黎員外曾經是工部尚書,雖然告老還鄉多年,但在朝中依舊有不少門吏弟子,所以還是會有些影響。”


    “殿下放心,這件事並不是小人謀劃。”徐猛直接說道。


    楚鍾麵色犯難,如果真是徐猛夥同莽匪謀劃,那事情倒好解決,如果不是,那事情反倒有些————棘手。


    難不成真是與襲殺前太子楚恆的同一夥人麽?楚鍾暗中尋思,其實自己被封青山縣,大部分原因便是因為前太子楚恆在青山縣被襲一事。楚恆屬地荊州府郡與三皇子楚雄屬地宜州府郡相鄰,暗中爭鬥激烈,青山縣作為中間的橋梁,楚王將自己安排在這個位置,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不過稍有不慎,便可能成為各方勢力爭鬥的替死鬼。


    徐猛看破楚鍾心思,卻不點破,隻是靜靜地看向楚鍾,半晌之後,卻見楚鍾說道:“既然是另有其人,那一切事務徐捕頭自行決策即可。”


    徐猛點頭應允,但心中卻是早就看穿七皇子楚鍾的心思。


    這七皇子楚鍾雖然表現的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態度,但如果真如青山縣外麵的傳言一般,黎家滅門慘案是自己與青山縣的莽匪合謀所為,必然會被楚鍾交給朝廷處理。


    果然是出身帝王家,心機如海。


    楚鍾與徐猛繼續寒暄幾句,聊了一些青山縣的風土人情之後便轉身離去。


    然而徐猛在楚鍾離開之後卻半天沒有迴過神來,因為剛才在楚鍾身上,徐猛不僅僅能夠看到過去楚鍾身上經曆發生的一切事情,而且還看到一幕奇異景象。


    一幕楚鍾登臨大位,執掌楚國,定都青山的奇異景象。


    徐猛能夠肯定這並不是楚鍾身上過去的景象,那麽也就是說有可能是未來的景象?


    也就是說自己的異能不僅僅能夠看到一個人過去經曆的事情,看破現在的心思,還能夠看到未來發生的事件,隻是這未來的事件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看到。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麽豈不是說?


    這位如今不得寵的七皇子楚鍾將會是下一位楚王?


    一座簡陋的青磚小院收拾的幹幹淨淨,一個布衣婦人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忙著收拾農活,手中的針線翻飛,是在做著女工,這一般是從富庶人家接來的營生,貼補些家用。


    一旁一個清秀高挑的小丫頭正舞著一把大刀虎虎生風,那大刀足足有小丫頭身高那麽長,但在小丫頭手裏倒也舞的氣勢不凡,身法幹淨利落,氣息平穩,一招一式顯然有些十幾年的底蘊。


    刀風淩厲,掃過一旁的梧桐樹,落葉紛飛,原本打掃幹淨的院子立即變得雜亂。


    “小七,你慢點,把那大刀放在那。一個女孩子成天舞刀弄槍,成何體統?”


    “我偏不。”小丫頭張小七不聽婦人的勸告,提溜著大刀便向外跑去,卻恍然撞在一個人影身上。


    “徐哥哥,你來了,看我這幾日練得刀法如何?”小丫頭見是徐猛,慌忙拉著徐猛想繼續展示刀法。


    婦人見狀急忙罵走丫頭,將徐猛迎進屋內。


    徐猛將一包金銀放在桌上,說道:“嫂子,這是縣衙給張哥的撫恤,往後不夠了,我再來。”


    “夠,夠,夠多了。”婦人看著那足足有十幾兩的黃金,說道:“你張哥本就是幹著賣命的營生,一條賤命哪抵得了這麽多撫恤?”頓頓卻又說道:“小徐,黎家的事情,嫂子也聽說了,你可不能——”


    “嫂子,那些都是外麵的謠傳。”徐猛急忙打斷婦人的話說道:“嫂子,你還不知道我麽,我本就是沒甚本事的人,平日裏沒少受人欺負,先前要不是有張哥在衙役裏撐著,我連這份閑差都做不穩當。”


    “哎,小徐,不是就好,咱們日子苦點是苦點,也能勉強過下去,犯不著為些金銀做那些傻事情,那些土族豪紳個個都不是好相處的人,你張哥在的時候,仗著有些功夫,也輕易不得罪他們,現在你張哥沒了,你可別——”婦人有些哽咽地嘮叨一大堆,許是覺得心情難受,強忍著心緒,緩緩繼續說道:“再說,小七年齡也不小了,也到了嫁人的時候,再過些日子,到時候找一戶好人家幫襯著,咱們倒也過的知足。”


    “娘親,我不嫁人。”卻聽得張小七在門檻嚷著,臉上掛著一嘴的笑容,手裏提留著一隻肥碩的野兔朝徐猛晃了晃,說道:“我要練好刀法,給父親報仇。”


    說著報仇的事情,臉上卻掛著熾熱的笑容,或許張小七心思還很單純,根本不懂得這件事真正的含義。


    有的人走了就是走了,若是沉溺其中尋思琢磨,便可能把自己也陷進去。


    “這事由不得你。”婦人慌忙把金銀收拾起來,狠聲說道:“前幾日已經托人打聽好了,郝家正缺一個丫鬟使喚,過幾日便找人把你送過去,省得每日裏在眼前舞槍弄棒的,不得安生。”


    “不,我才不給人當丫鬟咧。”小丫頭張小七聽聞要被送去當丫鬟,慌忙有些害怕,努著嘴喊道,卻瞥向一旁的徐猛,馬上又笑道:“要當,我也隻給徐哥哥當丫鬟。”


    “你這妮子。”婦人慌忙撿起一旁的撣子向小丫頭扔了過去,卻被徐猛攔了下來,“嫂子,要不往後就讓小七跟著我吧。”


    “小徐?這?”婦人慌忙看向徐猛。


    “放心吧,嫂子,我不會虧待小七的。”


    婦人見徐猛一臉真誠,歎口氣,“也罷,以後就讓小七跟著小徐你吧。”


    這年月,雖然張鬆在的時候可能留下些積蓄,能夠顧得了日常開銷,但卻不敢碰上天災人禍。母女兩人想要找個營生不易,維持生活著實尚可,真要把小丫頭送進府裏當丫鬟,還真有些舍不得,要是碰見性和溫善的主子還好些,要是碰見不好說話的主,尋常丁點小事就是非打即罵,那是過的十分艱難。


    “還不快過來給你徐哥哥請安。”婦人慌忙嗬斥道。


    “使不得,使不得。”徐猛急忙勸阻,但奈何還是被母女二人強製做個幾個鞠躬,敬了杯茶。


    至此,小丫頭張小七以後跟著徐猛討生活的事情便算定了下來。


    張小七顯然是幹慣了調製野兔的營生,一番極限操作之後,便將一根烤製金黃的兔腿塞到徐猛手裏,然後扛著大刀蹦蹦跳跳地跟著徐猛離開幹淨的青磚小院。


    “年齡倒也湊合,就是小徐這性子?”婦人看著離去的二人,搖搖頭,呢喃道,眼角不自覺地流下淚水,如果自己的夫家張鬆現在還在,一家人有個仰仗,何至於淪落至此。


    “徐哥哥,那些人真的不是你做的麽?”張小七跟在徐猛身後歡快地問道。


    “哪些人?”


    “黎家那些人啊。”張小七頓頓說道:“外麵都說是徐哥哥請的莽匪——”


    徐猛麵色有些難看。


    “徐哥哥,放心,以後這些事情小七也可以做的。”張小七仰著頭說道:“你不知道,小七可厲害了。”


    張小七這小丫頭的本事,徐猛自然清楚,在她爹張鬆的眼裏,這小丫頭可是難得一遇的練武奇才,若是有高人調教,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隻是可惜——


    “放心,以後徐哥哥不會讓你做這些事情的,以後你就幫徐哥哥管好家裏就行了。”


    “可是家裏不就咱們兩個人麽?”


    “以後就不是了。”


    “哦。”張小七不明白徐猛的意思,嘟囔了一句,便跟在徐猛身後繼續擺弄著手中的大刀。


    開玩笑,前世當社畜奮鬥了十幾年都沒有享過一天富貴日子,現在好不容易有一筆巨額的財富,有機會享受享受首富的生活,不整幾個舞團都對不起那送自己來的銅戒。


    等此間事了,風波過去,徐猛尋思著置幾畝良田,娶幾房嬌妻,莊園裏麵鬧十幾個年輕漂亮的丫鬟,撫琴談詩,煮茶烤肉,就在青山縣踏實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富家翁,平日裏覺得無趣便到畫舫喝喝花酒,通過異能滿足一下惡趣味,小日子過的也挺愜意。


    二人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青竹瘦削,修長挺拔,仿佛一柄柄長劍直插在地上,涼風襲來,給人一股肅殺的感覺,斜刺的陽光從遠處射來,穿過如針織般的竹葉,將二人的背影拉的老長。


    人在前麵走,後麵是沉重悠長的生活,即使是這片清幽僻靜的竹林,給人的感覺也是肅殺冷酷。


    徐猛想起那畫舫之上被段興虐殺的歌姬,便知這世界是個吃人的世界,隨即長歎一聲,心思恍若留在竹林裏的影子,悠長沉重。


    而生活就像是在竹林中穿行,竹葉片片落下,厚重的大地積攢地越來越多,埋藏了不知多少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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