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開。


    宋悲緊張直視門前,“一會怪物少我先上,你先休養,幫我查看有沒有偷襲者。”她做不到眼觀四麵,耳聽八方。


    電梯牆壁金色反光,上麵映出兩人身影。


    季琛看著身前瘦小男孩,嗤笑出聲,“你不想活著迴去了?”


    宋悲抬眸,反諷迴去,“誰不想,你不想?”


    季琛描述出,如果宋悲迴不去的場景,“柳芳肯定在安全的地方,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和宋振興都死了,私生子也都死絕了,隻有柳芳和四位副幫主有資格站出來主持大局。”


    “白天,有人來靈堂為你和宋振興吊唁,柳芳跪在棺槨痛不欲生,晚上,無人的靈堂裏,她笑出了聲。”


    “嘖。”季琛真想看到那場麵。


    怪物還沒出現,外麵寂靜無聲,讓心髒加速的跳動聲變得更明顯。


    宋悲轉頭抓住季琛口中吸滿血的布條。


    季琛咬緊布條不鬆口,微微彎腰,含糊說,“幹嘛?”


    宋悲強硬扯出,握緊撬棍,先把布條丟出電梯外。


    眼神緊盯帶血的布條,“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怪物會先衝著我來,不是因為傀儡丸,就是血。”


    她來了月經,身上有人類聞不到的細微血腥味,怪物應該跟人類變異出的野獸差不多,野獸嗅覺會更敏銳,也能理解,所以,她才想到這個辦法。


    季琛以為她說的是他身上的血,垂眸掃視自己身上一番,都是血,確實怎麽看怎麽像新鮮的誘餌。


    “一開始給我布條,就沒安好心啊,我還以為你良心發現呢。”他嘀咕聲落入她耳裏。


    宋悲輕哼了聲,嚴肅盯著布條看,等外麵還是無聲,仔細聽任何風吹草動,確認是真的才走出去第一步。


    頂樓,不,是一樓。


    居民樓,甚至還有上來前遇到的居民阿姨。


    阿姨挎著菜籃子,正要出門買菜,就看到電梯門大開,沒人走進去,但是有帶血的布條被丟出來,嚇得她愣在原地有後退返迴家中的姿勢。


    這時宋悲走出來,跟阿姨大眼瞪小眼,“你,活的?”


    手中撬棍放鬆垂下,環視四周看了一圈,發現這樓層隻有阿姨一人,她才徹底鬆了口氣。


    剛想跟阿姨詢問四周可有異常,就見阿姨瘋了似的往樓上跑,口中還尖叫著,“啊啊啊,殺人犯……”


    真不怪阿姨被嚇得失了魂,宋悲身上臉上都沾染了怪物的血,手裏還拿著撬棍,地上吸滿血液的布條變大,跟個什麽不可描述的人體器官一樣,整個人就跟個什麽,恐怖片裏的奪命殺手似的。


    更何況阿姨站的角度,還能隱約看到電梯裏有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這下好了,殺人犯和受害者都湊齊了,加上宋悲問的話,像極了殺手找到活著的生物,下一個獵物就是阿姨。


    宋悲伸出去的手又縮了迴來,意識到這真的是一樓,臉上如破開陰雲看見陽光般的笑容迴頭看向季琛。


    “是一樓,我們得救了!”


    季琛扯了扯嘴角,捂著心髒,身體慢慢滑落。


    媽的,什麽都看不到,玩崩了。


    模糊的人影,黑漆漆的,全都是身體在發出警告。


    宋悲感覺季琛的眼神不對勁,像盲人,摘下盲人眼鏡,會發現他根本不知道你的位置在哪裏,隻看向眼前,呆呆的麻木的,沒有光亮的眼眸。


    她往左站了站,季琛的眼神沒有隨著她的走動而移動,還是呆呆的看向前方,她走近,在他麵前晃了晃。


    “你還能看到我嗎?”


    “有風。”季琛歪了歪頭,準確抓住宋悲的手。


    “看來還沒變成傻子。”宋悲內心舒服了些,不然以對方這次跟她的經曆來看,她極大可能被訛上。


    季琛啞口無言,這種程度對他來說,已經跟傻子差不多了,畢竟沒了眼睛,他就真得退役迴家種田了。


    現在沐雨研發出能讓人失去理智,變強,變異的病毒武器,還造成了小麵積感染,所以他覺得,能迴家種田,孤獨終老這點都有可能成了奢望。


    還有,他為什麽能聽懂那個女怪物的語言?宋振興最後變成那樣,是否跟沐雨有關係?沐雨研發病毒,打造這麽龐大的實驗大樓,究竟想達成什麽目的?


    宋悲扶著季琛起身,他大半個重量都壓在她身上。


    她暫時充當他的眼睛,腦子裏想的都是等迴去了怎麽辦。


    “你說,神起眾人是認可柳芳還是我?你說,我迴去了是被柳芳害死還是我害死她?又或者,我們都被第三者害死,餘下那四個,不,三個人都不是什麽好人,水音……”


    走出居民樓,看到藍天白雲。


    明亮的光有點刺眼,宋悲抬起手臂遮了遮,“水音不是你女人了嗎?她是不是被你策反了?”


    季琛反應激烈,“我女人,老子哪來的女人?”


    他氣得眉骨抽搐,“就我這樣的,幹這行的,你覺得誰願意跟我?如果願意,你覺得老子至於二十八了還幹臥底這麽危險的嗎?”


    他們組織有規定,成婚有妻有子者往後排,年輕不是獨生子女,想闖戰績的往前擠一擠,他是個特殊例子,獨生子女,祖上三代都幹這個,都犧牲了,但他覺得自己這樣的情況,剛好比其他人更合適,其他人有父母,有牽掛,他可沒有,實在是被抓了也可以毫無負擔的自盡,所以說,他女人?搞笑呢,他配嗎?


    “你都二十八了。”宋悲語氣驚訝,抓住了非重點的點。


    落在別人口中可能就是簡單的驚訝,但在宋悲口中,隻有季琛懂他的驚訝跟別人不一樣。


    他氣地頭腦都精神了,“你什麽意思,天天喊老東西也就算了,老子懶得跟你一個小屁孩逼逼賴賴,結果你還真他媽覺得老子七老八十了啊?”


    說罷,還要揚聲補上一句,“老子就算真七老八十了,也能一拳把你撂倒,讓你連頭都抬不起來!”


    宋悲笑了笑。


    季琛又被激怒,剛想問,“你笑什麽……”笑。。


    他整個人就往後倒。


    宋悲掰開他搭在她肩上的手,順手送了他一推,拍拍手揉揉被抓的很疼的肩膀,看向明媚大好時光。


    “逃出生天後,我們就是敵人了啊,臥底兄弟。”


    季琛倒在台階下,爬都爬不起來,隻能看到身前模糊的人影子,“敵人,對。”他突然想起來個事兒。


    “對於你這種情況,並沒有跟你父親一樣作惡多端,惡劣到難以收場的程度,我同事給你分析了一下,說你可以由我們來管,繼續上學,走出跟你父親一條不一樣的路,過普通人的生活。”


    沒人迴應。


    “宋悲?” 他疑惑。


    幾秒後又喊了一聲,“宋悲?”


    宋悲就站在遠處,看季琛在台階下那裏坐著,雙手伸出在四周胡亂摸索,她鼻尖一酸。


    暗暗用隻有能聽到的聲音說,“老東西,年齡不大,管得挺多。”


    她的敵人又何止宋振興一個,與其被季琛他們組織保護,苟且偷生,不如賭上自己的人生,去換一個想要的答案,一個不可能的機會。


    —


    靈堂。


    人去人又來,神起幫眾遍地開花,早已在短時間內積累了前所未有的幫眾數量,其中有很多耳熟能詳的幫派大佬,都融入了神起,自願稱臣。


    一身黑衣,胸前戴有白花,表麵功夫做到位。


    各方大佬集聚,圍在跪在棺槨前哭泣的柳芳身邊,眼中並無傷感,隻有餘光打量彼此,濃重的打量,戰火氣,如果說他們已經是數一數二拔尖的了,那麽站在最前方的,實力最強的四位副幫主就是top級,強者中的強者,震懾其餘大佬和手下眾幫眾。


    能比宋振興強,卻沒有著急動手登上王位,誰也不知四位副幫主心中所想,大家心底都在猜測,現下幫主和繼承者已死,神起最後是誰掌握主權。


    魁梧男人,額頭戴有寫有“武器”二字白色布條的金熊打量柳芳,她瘦了好多,臉上和額頭均貼有創可貼,此時縮在地上哭腫了眼睛,七天七夜的守靈,讓她精神萎靡。


    哭哭啼啼,他莫名煩躁,“柳芳,你作為幫主夫人,又是你親眼看到幫主死亡,見過幫主生前的最後一麵,那他就沒跟你說過什麽?比如兇手是誰,再比如神起這麽大個幫派最後要交給誰來保管?”


    金熊雙手撐開,眼神依次掃過其餘副幫主。


    有異能防身的人,總是高高在上,蔑視眾生,神情淡淡,看不透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說白了,落在金熊眼底就是,一群木呆瓜,傻子玩意兒,他金熊會製作各種神兵武器,藥師他當幫主,肯定先給每個人發放一個武器,壯大神起平均實力水平,而不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的局麵。


    柳芳餘光掃過,寒芒在臉上一晃而過,嬌弱地直起身哽咽,站在那兒風吹就倒一般,說句話都要緩和半天情緒才肯吐露出來。


    “兇手不知,我去到時,振興,振興已經奄奄一息,我拿出自製的各種神丹妙藥給他續命也無事於補……嗚嗚嗚……”話還沒說完,人又哭了起來。


    急的金熊原地跺腳撓頭,走到手下麵前,抓著對方肩膀搖晃,“兇手是你嗎?”


    嚇得人家渾身發抖,腿軟就要下跪,“不,不是我啊!”


    “不是你抖什麽?!媽的,晦氣!”金熊惡狠狠罵道,推開這人,走到下一個人麵前,伸手掐著那人脖子逼問,“是你嗎?!”


    那人都要嚇尿了,麵色蒼白,“不是我,熊哥,真,真不是我!”


    “慫包!”金熊罵了句,手下失力,差點把人掐死,下一個該用異能金屬尖刺對準那人喉嚨,問出口時已經刺破了那人的皮肉。


    一次比一次狠,卻誰都不敢說“是”,後麵一排黑西裝手下全都跪下了,露出來火燭。


    火燭這次給麵,換下苗疆服飾,穿上西裝,少年雋秀,身姿挺拔,桃花眼輕描淡寫瞥了金熊一眼。


    誰不知道這小子麵狠心惡,敢說他長得好看長得嫩的人墳頭草都三尺高了,背地使詐比誰都熟練,哪怕一丁點討他厭惡,下次都會被他算賬算迴來,誰知道哪一天就因為一件很小的事,一不小心就被毒死了呢。


    金熊這才悻悻收手,轉頭看向柳芳,“說啊,再怎樣難過也不能誤了振興哥的大事!”


    柳芳抽泣不止,氣都難以順平,本就年老色衰,因悲傷比以前還要憔悴,褶皺多,在水音的安撫下,她死死握著水音的手艱難迴憶。


    “振興咽氣前,說要把幫派給悲兒,按照婚禮上的意思,大家也知曉……”話頓,柳芳抽泣聲加大,心情久久難以平複,金熊急性子,幹脆站到大家麵前,代勞說,“柳芳心情不好,接下來由我金熊來替她說。”


    金熊還沒開口,光站在那兒一個停頓,有人就在人群中開口。


    “熊哥仗義!”


    “熊哥有大家風範!”


    “熊哥臨場不懼,是接任幫主之位的最佳人選!”


    “大家手裏頭都沒什麽趁手兵器,熊哥繼任後定要給大家製一件啊!”


    金熊伸手揮了揮,故作煩躁,眉眼舒展,“大家都靜靜,靜一靜!”


    人群安靜了,他清了清嗓子揚聲表示,“前任幫主宋振興留下遺憾,要按照先前規定,把幫主之位給到他親自選下的繼承者宋悲。”


    “現在既然宋悲也被臥底殺害,屍骨難覓,那麽幫主之位就該按照先前眾多幫派統一的規定,由大家票選出最有領導能力,實力最傑出,最能代表大家,帶著大家走向一個更好更先進,更值得被期待的新未來!”


    此話一出,緊隨其後的一聲“好!!!”在人群中炸開。


    火燭低垂眼眸秒抬起,眼中光點流轉,不可置信數秒,最後歸為心中燃起不滅火焰。


    紅唇輕啟,“有趣。”


    沐雨推推眼鏡,揚起溫潤如玉,似笑非笑,常掛在臉上的笑容,讓人感到冰冷,瘋感。


    水音感受到手被抓破皮,沉下臉色, 圓潤可愛的臉上出現與皮囊不合的陰冷之情,令人後背發毛。


    金熊整個魁梧軀體緊繃,被西裝緊裹,體內能量翻湧,有蓄勢待發,一擊破了束縛之勢。


    相反,柳芳倒是很快就喜極而泣,跌跌撞撞,如慈愛的母親走上前迎接,“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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