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練結束,鞠躬謝幕。


    燈光昏暗了起來,老師宣布解散後已經離去。


    時嫣靜止不動,感受謝幕後的感覺。


    花宴看了一眼手表,這是喬彧快遞給她的高科技,可以聊天通話,定位,視頻轉賬,等等。


    此時忽閃忽亮,彈出來一條信息:


    喬彧:[校門口,你不來我不走。]


    花宴扯了扯嘴角,這個狗男人,抬眸看去,在酒紅色帷幕的映襯下,那黑絲綢裏透著紅梅花的旗袍,格外的應景,而穿著它的人,正值風華正茂。


    無論戲內還是戲外,世道給那位早婚的太太關上了大宅門,死死困在了院牆內,就像這帷幕。


    帷幕掀開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變得清晰,那旗袍不再是渾濁的黑,上麵的紅梅被燈光點亮。


    正如院牆外,一牆之隔,太太望著牆稍作停留,手中用來遮掩表情的雅扇搖著搖著就慢了下來,而留學迴來的新時代女性,穿著蕾絲花邊的白色針織連衣裙,手掌抵住石牆,她重新點亮了太太的生活,給予了另一種自我意識的意義。


    最終,讓像太太這樣被壓榨的人,站在了屬於自己的舞台。


    有種在戲外,看到戲裏角色成長,親手把想拯救的人推到更大的舞台的欣慰,花宴凝神聚息,靜靜地看了好一會。


    時嫣一會開始收拾放在一旁的書包了,她準備拿出台本加深記憶,再練會,再等等。


    “花宴啊,你要跟我一起排練嗎?”


    手表重新亮起,是喬彧發來的二字:[出來]。


    花宴感覺不對,悶悶道,“不了,你等那個誰吧,我先走了,你有事給我打電話就行。”


    “好。”時嫣話剛落下,就見花宴拎著書包急匆匆地離去。


    她看向那麽多排的觀眾席,不知裏麵是否有一個他。


    會來吧。


    一場酣暢淋漓的排練結束。


    她氣喘籲籲地拿出紙巾擦額頭的汗,已經有些累了,還不見季琛的蹤跡,而事情不解決,放不下心。


    她拿出手機想給他發一條短信,看到了另一條。


    蘇葉:[轉賬三百元。]


    蘇葉:[我把一些我不舍得用的東西賣了,先給你一部分,嫣嫣,祝你表演順利,我也會加油的。]


    時嫣笑了笑,選擇發送語音,“謝謝,不過你還是要以學業為主,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要先學會愛自己,再去做其他事情。”


    有什麽能比自己的人生大事重要的呢?蘇葉能考到這裏來,就不是什麽都不懂的笨蛋,隻要不作妖,等利益劃清,她們冰釋前嫌也沒問題。


    時嫣自認不是什麽大善人,她隻是能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


    發完信息後秒得到迴應。


    蘇葉:[謝謝,等畢業前夕我們四個人出去玩好嗎?]


    最開始的四人宿舍,最後能湊齊嗎?喬雨,現在還好嗎?


    時嫣有些頭痛,這件事無解,因為喬雨針對錯了人,衝動導致現在跟花宴結下了梁子。


    現在喬彧又跟花宴挺甜蜜,倆人自然對喬雨是有點意見的。


    親妹妹坑親哥,那信息導致喬彧以為隻要自己繼承家業就能讓花宴迴心轉意,而一旦繼承了,聯姻就是板上釘釘,所以說起來,也說不好是妹妹自私,還是哥哥自私。


    時嫣是偏向哥哥自私這一點的。


    追根結底,若喬彧一開始就想好自己未來要創業,不接受繼承者訓練,向家裏人推薦喬雨,那可能等他宣布出來創業的時候,一切都不會那麽突然。


    可真要說起來,為什麽同出生喬家,哥哥卻要犧牲自我的人生?


    不好說,都是一念間的抉擇。


    時嫣沒迴話。


    蘇葉也知曉,這件事有些難度,就換了個話題。


    蘇葉:[還有一件事,我見到了許明,他想讓我把他推薦給你和花宴,我拒絕了,他好像有點不高興,我怕他找你們麻煩告知一下,也怕耽誤了你們什麽事兒,你看,這件事怎麽解決?]


    時嫣摁下語音鍵。


    “他啊,拒絕就好了,沒事,他就是花宴給我找的相親對象而已,他讓弟弟冒充自己跟我見麵,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沒成,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這種騙子在一起,當然,就算沒發生這件事,我對他本人也不感興趣。”


    蘇葉:[原來如此,那我知道怎麽處理了,你還在劇院吧,不打擾你了,我繼續吃飯然後迴宿舍睡覺了,提前說個晚安,晚安。]


    [嗯嗯,晚安。]


    時嫣背上書包走下台階,準備從前門走去換衣服,同時打開另一條聊天框,發送信息:


    [你在哪兒啊,我人就在劇院。]


    眼神隨意瞥向後門,隻見這信息發送出去後,觀眾席最後一排的座位亮了亮,照亮了那人的麵孔。


    時嫣的腳步停頓。


    季琛起身看了她一眼,打開後門走了出去,她緊隨其後。


    短短幾秒,內心煎熬。


    怎麽今天在後麵一直坐著看呢,怪尷尬的,把她獨角戲排練的畫麵都看了進去。


    到底是還沒上過場,沒有給很多觀眾表演過的經曆,內心還是有點不適應。


    時嫣在走廊駐足,內心思尋著怎麽說開場白。


    一雙耐克運動鞋停在麵前。


    她陡然抬眸,揚起嘴角,“哈嘍,好久不見。”


    話剛出口,人就恐慌地往後退了一步,後背抵著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傷。


    說的什麽話啊天呐,尬聊啊簡直是,真是跟他之前所說的搭訕一樣。


    季琛眉眼上挑,拿出一罐被杯套套住的牛肉香菇醬,很自然地遞了過來,這杯套可以手提著,像是怕她不好拿。


    “我媽讓我拿給你,是對上次的謝禮,她還說,你以後有什麽事都可以找她幫忙解決,或者有什麽想吃的,她會做出來托我帶給你。”


    醬在玻璃罐上印出的色彩,一看就很下飯,是家的味道沒錯了。


    時嫣接過,道了聲,“謝謝。”


    她也想從書包裏拿出東西給他,然而手裏提著這罐醬,有點難。


    這時候伸來一隻如漫畫裏才有的手,骨節分明,細長有力,難道這就是經常打遊戲的手嘛。


    他朋友開了電競館,他肯定也經常去玩,就是不知道經常玩啥遊戲,又是什麽實力就是了。


    時嫣抬眸看過去,小鹿眼神懵懂而不解。


    季琛手指勾住杯套的帶子,與她的手有一點距離。


    她的手跟她本人一樣,纖細是因為本身就瘦,指頭圓潤是因為她好像哪裏都軟乎乎,很嫩,像新鮮出爐的小籠包,很可口,又熱乎乎,容易臉紅。


    “我幫你拿。”


    時嫣現在就臉紅了,又道了句,“謝謝。”


    她鬆手,他自然而然地接住。


    她又怕浪費時間,趕不上吃晚飯,還怕他急著迴去,就邊走邊翻找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


    “這是奶糖,你可能會喜歡。”


    一袋大白兔奶糖被季琛穩穩接住,抱在懷裏,他垂眸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唇瓣,小嘴叭叭叭。


    是對其它男生也這樣嗎?


    他很無趣,其他人,肯定能讓她一直無話不談吧。


    他的眼神又落到她肩頭,不是什麽特別寬大的袖子而是旗袍,旗袍顯身條,肩寬多少和腰圍多少,一眼明了,真的小小的,伸手一拉就能被抱個滿懷,能完全遮住那種。


    “嗯,喜歡。”


    得到迴應,時嫣內心的緊張就緩和了一點,拿出墨刀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他之前替她罰站的畫麵。


    這就說來話長啦~


    也是一直想送一把,但是沒被沒收的東西,但他那雙手玩這把墨刀,隻是撫摸一下刀鞘,視覺上都會超級好看,超級讓人心動吧!


    時嫣想看,真的想看。


    他的那雙手完美無缺,就是好像現實裏少數裏的少數,特別稀罕的好看,像是a神那樣經常打比賽的手。


    a神可能是無緣相見了,可季琛就在身邊呀!


    她已經有了一點想法,腳步慢下來,聲音裏帶著雀躍。


    “這是防身刀嘛,我看你之前多看了它幾眼,然後我好像還發現,你這個人跟阿姨說的一樣,性子比較悶,也更容易猜,就是隻有對什麽感興趣,才會多看幾眼,但是可得不可得對你來說都一樣,你不會就是說,必須要這個東西,不要就不行啊什麽的,你很克製。”


    季琛掀了掀眼皮,看向她身後,他們經過的玻璃窗裏一閃而過的畫麵,是他們並肩同行,她抬眸看著他,完全沒注意身後的景象有多,般配。


    這個詞或許有些冒昧,可想到早上的那個夢,他舔了舔嘴角處的下嘴唇,喉頭發癢。


    對這個夢來說,一點也不冒昧,反而過於疏離。


    “嗯。”


    他應了聲,實際上完全沒注意她說了什麽話,隻知道那塗了口脂的嘴唇,不是平常那幾麵的粉嫩水潤,而是多了幾分妖媚,性感。


    時嫣抿了抿唇,眼底含笑,心底有些小傲嬌,你看她就說吧,他就是悶,不是別人口中的陰氣沉沉,是缺乏其它東西點燃的悶。


    其他東西是什麽呢,自然是能讓他產生興趣的東西咯。


    “你想要這個嘛?”


    她停下腳步,麵對麵看著他,把墨刀橫在兩人麵前搖晃了兩下。


    墨刀後,是她明媚狡黠的微笑,一看就是想引出自己的小聰明,這聰明勁兒啊,讓人挺眼饞的。


    你知道花田嗎?


    大多數人都會駐足觀看,因為很美好,她就是這種存在。


    雖然他知道,自己不是例外,她對誰都這樣。


    季琛聲音略藏暗啞,神色如打開了遊戲,眼前的是特定光亮的屏幕,夜裏的明火,讓他死寂的瞳仁出現幾分生動,而眼前這,是活人。


    “想要。”


    時嫣露出了奶白的小尖牙,笑容燦爛盛開,大大方方地遞了出去:


    “呐,給你,隻要你用手玩一下,我就送你了。”


    “真的?”季琛下意識問,指尖觸碰到墨刀的刀鞘但沒握住接過。


    時嫣說起瞎話來眼神飄移,聲音發虛,“千真萬確,我從不騙人。”


    內心連呸三聲。


    她沒發誓可不能劈她啊。


    本來就是要送出去的東西,奈何突然就有了一點小心思,可是,時不可失,機不再來啊。


    季琛應了聲,“好。”


    手裏玩著墨刀,也不知她口中所說的玩,是怎麽個玩,就隨便耍了幾下,在指間滑過。


    拋起來再接住,握在手中,拔出刀鞘就一手握住,一手用手指抹刀身,看到身側的女孩湊了上來往他這裏貓著看,眼裏亮閃閃,他就知道自己可能做對了。


    不然呢,還能怎麽玩?


    總不可能,像夢裏那樣,讓床單化為一條一條……


    嗖地一聲,刀身插入刀鞘,速度極快,都發出了摩擦聲。


    時嫣還沒看過癮呢。


    再看,季琛已經麵不改色地說出,“好了,是我的了?”


    明晃晃的拒絕再讓她看他,玩墨刀。


    時嫣隻能無奈道,“對啊~”


    她說著又拿出了包裏的最後一件物品,那就是被抱著拿了一天的珍藏版手帳本。


    遞過去的時候,眼神都粘在上麵舍不得分開。


    “這是關於a神的成長史,我親手做的手帳本,希望你能喜歡,真的特別感謝你的幫助。”


    說到感謝的時候,才抬眸看著他,眼裏都透露著真誠。


    用心了。


    不是對他用心,而是a神。


    這一句話就抹滅了所有的氣氛,隻有空曠的走廊,冰冰涼涼。


    季琛接過手帳本,拿在手中能感受到其的厚度,真是沉甸甸的喜愛,重中之重的存在。


    甚至能想象到,多少個日夜,她在忙碌中,一盞台燈點亮的書桌前,小心翼翼地做出這一頁。


    “不用謝。”


    頓了下,又道,“謝謝。”


    他好像有什麽要脫口而出的話,讓人摸不懂其的意思。


    時嫣沒多想,隻理解為他能感受到她的用心,不過說起來,這就話長了,她開始說起他拿到手帳本,要精心保護啊,可以繼續做下去啊什麽的。


    還說了,他不做也行,她會再做下一本,也就是未來a神的篇章。


    她決定好了,分為上下兩冊的模式,這個就不用給他壓力了。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求別人一定要怎樣怎樣的道理?


    全程她都沒發現,季琛看著她的眼神有點複雜。


    快走到劇院門口,他出聲,打斷了她十分熱情的話。


    “你還沒換衣服。”


    時嫣立馬頓住腳步,“我都忘記了,那你先走吧,你把醬給我就行了,我趕緊趕緊迴去換衣服了,拜拜,迴頭我們再約啊,你記得別刪我好友啊。”


    她風風火火地提著東西跑迴去,季琛看著她的背影,說了聲: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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