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給蔡多芬拍了個片,又逐步按壓她的胃部。


    “這裏疼不疼?”


    蔡多芬搖搖頭。


    “這裏呢?”


    蔡多芬點點頭,校醫就鬆了一口氣,“你這是餓的疼,不過還是建議去大醫院定期複查,你免疫力太差,要注意勞逸結合,一定要睡好吃好,補充好營養,平時啊看點放鬆的東西,別太焦慮,吃飯也千萬別敷衍。”


    蔡多芬應了聲,“好,我會好好吃飯的。”


    校醫歎了聲氣苦口婆心道,“您啊,上了年紀了,忙起來就不吃飯是你們這代人的通病,年輕人呢是故意不吃飯,那一個個餓瘦的喲,看得我是直頭疼,行了就這樣,您注意到這個危險性就行了。


    我會跟校長說明情況,讓他多雇幾個保潔,咱們學校太大了,您家裏的情況我也知曉,用不著您拚了命的賺錢,這邊就給您先用一些保守治療,溫和養胃丸,還有健胃消食片,以後飯後來兩顆,初期呢也被吃太撐,就正常吃飽就可以了。”


    這個錢是時嫣搶著付的。


    “等以後阿姨把胃養好,再來跟我說說,我這個是投資,不是白給您消費的,我要看到迴報的。”


    迴報就是把胃養好,蔡多芬連校醫的話都沒太聽進去,因為她忙起來確實沒空吃飯,也沒意識到話裏話外的危險性,結果這姑娘一說,她就來了勁兒。


    覺得一定要養好,下次見能不再是在操場旁邊拖著東西勞累經過,在飲水間吃餅幹墊肚子,也不再是捂著腰捂著肚子,要給這姑娘展現一個好的狀態。


    剛才校醫說要上報給校長,多雇幾個保潔,她還打心底不高興,她都一把年紀了爛命一條,等再老點走到哪兒都被人嫌棄,還不如趁現在趁年輕多賺點錢,多雇幾個肯定會減工資。


    她閨女才那麽小,兒子也不大,以後還要娶媳婦兒嘞。


    但是吧,這姑娘這麽一說,看看人家青春活力的笑容,明明自己也難受不舒服,卻還是想讓她開心。


    她瞬間就覺得啊,自己也並非是爛命一條,這世間沒有什麽東西能抵得過陪伴,要好好養好身體,要身體健康才能陪著女兒長大,看到女兒大學畢業,出來工作,兒子娶媳婦兒那一天。


    時嫣解決了一件事,雖是為別人服務,但是真的打心底的治愈,覺得很開心,幸好阿姨的問題隻要養養就好了,她小時候去醫院照顧奶奶,見了很多家庭,見過病入膏肓的人。


    很可怕,奶奶能挺過那一關,便是她以後做好事的動力了。


    她希望能為奶奶爺爺積福。


    姥姥姥爺的早逝在她六一兒童節那天,那天她上台表演,家裏沒人來看,哭著跳完舞。


    迴到家她發現家裏變了,來了很多陌生的叔叔阿姨,還貼上了白色的東西,穿上了白色的衣服,走進去一看就發現了姥姥姥爺的牌位。


    她不知道,可就從那時起覺得,自己好自私,居然會為了家裏人沒人來看而哭……


    如果能迴到過去,她寧願不要那支舞,那個舞台,也要去見姥姥姥爺的最後一麵。


    時嫣吃了藥又吃了點鬆軟的小麵包,喝了點溫水,才爬上床鋪,聽著自己錄下來的排練那場話劇,自己角色的台詞聲音入睡。


    聽著聽著,還做了個美夢。


    夢裏是她站在舞台上穿著旗袍捧著劇本朗讀,台下的觀眾席前,是站著看,靜靜欣賞的aic。


    台下的燈光逐一亮起,她的父母和姥姥姥爺,奶奶爺爺也出現在了那裏,以及三位室友,人生中從遇見過的無數老師和同學,還有一些幫助過自己,自己幫助過的叔叔阿姨,以及親戚啊,家族裏的姐姐哥哥妹妹弟弟啊……


    原來他們都在。


    她再看後方觀眾席,那裏坐著的是見不著最後一排的萬千觀眾,而自己手中的劇本也消失了。


    工作人員扛著東西的虛影在她眼前一一經過,場景布置好,人員已就位,出現在後台入場區。


    這場話劇表演終於要開始了,在學校劇院排練多時,在外麵劇院的首次公演,也是第一次登上這麽大的舞台,給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看。


    前方的場景演員陸續登場,帷幕即將掀開,她作為主角之一,也跨上了台階,腳踏實地地穩穩踩到了舞台上,這一步如獲新生。


    帷幕慢慢被掀開,早已準備好開場姿勢,揚起如被角色附體並非本人的端莊大氣微笑,她準備好了,在內心給自己加油,讓所有來看這場戲的人,滿意而歸,讓自己在意的人記住她即將羽化的這一刻。


    帷幕掀開,拉到最頂端,舞台的光照耀在臉上。


    她的笑容僵硬,卻還在盡心盡力的演出,走劇本內容,讀劇本台詞,可這,隻是模式化出演,眼神也沒有在對手戲的角色上,而是在台下。


    從親戚開始到家人,慢慢地和黑暗融為一體,消失不見,到最後隻有個aic,也在慢慢變暗,就像為他們照的燈不再亮了一樣。


    萬千觀眾也變成了空的座位,空的,全是空的。


    “不,為什麽?不要走,不要走,我會繼續努力的。”


    她心態亂了,站到麵向觀眾席的前方,阻止著別人的離開。


    別人還在陸續消失。


    她甚至想跳下舞台,“我這次沒做好,下次一定會做好的。”


    走到舞台邊緣,看到萬丈深淵的時候她止住了步伐,迴頭望向這場戲的同伴,想尋求幫助。


    然而,空的。


    場景布置,演員,燈光,全是空的,隻有黑暗的舞台,看不到一點光亮,冰冰冷冷。


    轉頭,四周都是黑暗,燈光又突然打在她懷中。


    她垂眸一看,是唯一發出光亮的劇本,上麵的台詞就像緊箍咒一樣徘徊在身邊,自動地傳入大腦裏,這段咒就像八音盒上的發條,插在背後自動蓄力開始旋轉,自動演出。


    不再是自己,而是那個角色成為了自己,在自己身上,角色演出了自己的一生。


    隨著演出結束,掌聲如雷貫耳,台下的萬千觀眾,坐在前排的親人們都開始鼓掌,聲音經久不息。


    以及……aic。


    謝幕了。


    “醒醒別睡了,起來吃晚飯,我順便跟你說一件事。”


    ——


    花宴獨自迴到化妝間,重新補補妝,再去換了演出服,佩戴上演出的帽子和包包,一切準備完畢,就坐在椅子上開始看劇本吃水果拚盤。


    看著看著,不知看了多久,身後傳來騷動。


    是演下人的演員疑惑了句,“怎麽迴事?怎麽少了兩件衣服,兩個主角的演出服都消失了!”


    她沉默了下,那人從自己身側,也就是化妝台的盡頭經過,竟然沒看到在靠後梳妝台前坐著,已經穿了戲服的這麽大個的人。


    騷動還在繼續,是另一位演員的肯定,“真的誒,少了兩件演出服,是時嫣和花宴的。”


    誒喲這些人,看花眼了吧,不就少了她這一件嗎?


    “喂,不是,我就坐在化妝台前,我說你們的眼睛怎麽這麽……”


    花宴起身走了過去,想吐槽一下對方眼睛太大,結果看到掛著旗袍的衣架隻剩下了衣架,瞬間愣在原地噤了聲。


    那兩人一看花宴身上穿的戲服,想到人家跟時嫣又是朋友,八成是一起來一起提早排練來的,所以鬆了一口氣,直言:


    “剛才嚇死我了,可能姐坐在化妝台前又是一身白跟牆麵融為一體了吧,不過幸好是烏龍,不然管理戲服的人要有麻煩咯。”


    為了鍛煉學生,都是自己角色的戲服等等,自己管。


    以防以後真出去拍戲了,從小角色做起,沒助理沒經紀人,結果把小角色的東西弄丟,又得賠劇組錢。


    另一個人說,“那時嫣在哪兒啊,她那身旗袍那麽漂亮,珠寶又那麽華麗,趁現在人不多,老師還沒來,我想跟她拍照記錄一下,還有姐,咱們四個人一塊拍一張唄。”


    花宴都沒搭理,翻騰起了戲服找消失的旗袍,人都沒來,戲服卻丟了,這鬧的哪門子鬼啊,總不可能是旗袍自己長腿跑了吧?


    “話說姐,你那新的男朋友是不是那個上過財經報道的商界新星喬彧啊,就特帥那個,我中午迴宿舍看到了喲,你們還在熱戀期吧,真的比照片上的還帥,要知道那個采訪都是素顏還會懟臉呢,姐,你從哪兒認識的這種人啊,姐……”


    “姐,我也想知道,我還單身的,就特羨慕你這種找對象都找精英,一個比一個頂的。”


    七嘴八舌的話一大堆,旗袍是怎麽找都找不到。


    花宴煩的很,“時嫣胃疼請假了,根本沒來,所以戲服是丟了,你們趕緊幫忙找找,我去求證一下她,看看是不是放在了什麽更保險的地方之類的。”


    那兩人瞬間驚慌失色,雖然教導他們要自己管好自己的東西,但是懲罰可是參演人員一起的。


    她看著她們開始閉上嘴翻找起來,看得直皺眉,“別翻亂了別人的衣服,別急別慌。”


    一邊打電話,一邊出去,去化妝間這裏找。


    電話沒人接,她甚至把座位底下都翻開看了一遍。


    就這樣在劇院打轉,迴宿舍一個來迴又太浪費時間,再者說時嫣根本就沒來,怎麽可能是她拿走的戲服,她拿走了肯定會說一聲。


    還發生過像蘇葉那樣偷東西的事情,那麽多珠寶,價值千金的都敢偷,現在的人還有什麽是幹不出來的?


    三人都要把劇院翻個遍了,也沒找到戲服,隻能等老師來了告訴他,去查監控什麽的了。


    結果等到排練開始,是其它老師代勞,劉教授有臨時安排的課,沒來。


    她們對這位老師又比較熟悉,是出了名的公事公辦,如果說出來這次排練肯定荒廢,成了體罰課。


    要是因為一個人而影響了這麽多人,那真是罪過。


    更何況臨近公演,每一次有專業老師指導的排練課,都顯得尤為重要,俗話說旁觀者清,比自己悶著演不知好了多少倍。


    就這樣,花宴和其它知情的二人商量好,等明天加上時嫣,一起去找劉教授告知這件事,今晚就看看是不是時嫣拿走了,還是放到了其它地方之類的,排除烏龍事件發生。


    走出劇院。


    花宴想著時嫣不舒服可能還在休息,沒吃晚飯,就去食堂打包了兩盒蓋飯和一盒熱氣騰騰的小米粥,迴到宿舍的時候果然很安靜,燈都沒開。


    時嫣悠悠轉醒,意猶未盡地還沒從夢裏迴過神。


    懵懂地看著叫醒她的人,“已經晚上了嗎?該吃晚飯了,對哦我得吃飯了,要按時吃飯……”


    “你這妝都沒卸就睡,真有你的,趕緊下來去卸妝,我順便跟你說件事,然後咱們再開吃。”


    兩人從爬梯上下來,時嫣去衛生間洗臉卸妝,花宴在外麵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旗袍丟失和找旗袍,再到隱瞞事實來求證的整個過程。


    雖然聲音很淡定吧,但她在宿舍內來迴踱步,很是焦慮。


    時嫣從一池水裏抬起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瞪大了眼睛。


    腦子瞬間就跟被雷劈了一樣,暈乎乎地又好像清醒了。


    “我,戲服丟了?”


    花宴依靠在門口,瞧她的反應就已經排除了烏龍事件,心裏也瞬間少了幸存者偏差。


    “是啊,丟了,隻剩衣架了,要是你拿走的或者是你藏到別的更保險的地方就好了。”


    時嫣想哭,嘴角下撇迴頭,“我沒有,我是不是完了?”


    一覺睡醒天都塌了。


    花宴走上前拿起毛巾遞了過來,“可憐巴巴的,現在都要熄燈了劇院也關門了,隻能等明天再看看了。”


    時嫣接過毛巾擦著臉,越擦眼眶越紅,幹脆把毛巾捂著臉,喪喪地說出了事實。


    “你們都把劇院翻個底朝天了,明天再去翻一遍能找到嗎……”


    花宴沉默了一秒,“其實除了告訴老師,還有一個解決方案。”


    時嫣拉下毛巾,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什麽呀,你說呀,我剛睡醒就背了個鍋,比竇娥還冤呐!”


    花宴認真而言。


    “就是,我說你請假了身體不舒服,今天是我替你保管戲服,然後我保管不當給弄丟了,然後我去找老……”


    時嫣搖了搖頭。


    “不行!!!”


    誰受罰,不都一樣嗎?!


    重要的是,找到戲服免於受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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