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下起了零星小雨,時嫣伸出手感受雨落到手心的感覺,隨後神情恍惚地看向天空。


    突然傳來很熟悉的聲音。


    “時嫣,你出院了。”


    她看向聲音傳來處,入目的是穿著一身黑胸戴白花的遲野,他看起來很平靜,語氣也沒有怒意。


    美眸裏閃過一抹驚訝,從他的臉往下看,據她所知,這身狀態代表著……


    遲野垂眸看了一眼心下明了,扯了扯大衣外表遮掩白花,“沒錯,十幾天前我父親他去世了。”


    十幾天前,不過就是訂婚宴之後,距離上次見麵老爺子身體挺硬朗,怎麽可能?


    時嫣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隻跟遲野擦肩而過時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順變。”


    就在她縮迴手之際,遲野抓住了她的手抓得很緊,他打量著她臉上未幹的淚痕,腦海裏都是剛才自己看到的一幕,他見有人出來怕遇到熟人尷尬,躲到一旁樹後,結果看到她好傷感地被動淋雨。


    那一刻他承認,他的心頭很亂,包括現在。


    “你為什麽哭了?是在等我,還在為之前的事情傷心?”


    時嫣掙脫無法嗤笑一聲,“你太搞笑了想得好多,我都不知道你會迴來,如何能按時等你呢?”


    遲野心漏了一拍,還是用這雙深情眼眸盯著她,隻是現在不同以往,多了很多複雜的東西。


    有多複雜時嫣已經不在乎,更不用猜,她再次甩了甩手,深吸一口氣,聲音裏滿是濃濃嫌惡,“鬆手,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遲野鬆了手,同時用飛快語速,“時嫣,我來這裏是為了拿迴屬於我的東西,你不要誤會。”


    雨勢漸大,時嫣聽到自己心底有道聲音,誤會什麽誤會他喜歡她啊,他還停留在以前,還在認為她對他忠心耿耿,哪怕訂婚宴傷得那麽狼狽也要愛。


    好搞笑,“你憑什麽覺得我會誤會?你應該擔心邱輕衣看到我們站在一起,會不會誤會才是。”


    她頓了下,看向頭頂的黑傘,一字一句都清晰地傳進他的耳朵裏,紮在他肉長的心上。


    “我想你來錯了地方,時家可沒有屬於你的東西,你的東西早就被扔了,應該去垃圾場找。”


    說完時嫣轉身就走,她想要離開這個充滿醜陋真相的地方,遠離這些讓她痛苦的人。


    遲野愣在原地自嘲一笑,他聽完她的話覺得自己自欺欺人,覺得沒有必要,可她轉身要走,他又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腕。


    時嫣話裏話外的無情和決心讓他有種感覺,就好像這將是他最後一次機會與她對話。


    “是我太給你麵子了嗎?”時嫣不耐煩地獎勵了遲野一個大嘴巴子吃,他太自以為是,那她就讓他清醒清醒,認清楚現實狀況。


    “我為什麽哭你不知道,但我卻知道你為什麽離開國外迴到這裏,因為失去父親的你當了太久的二世祖,公司內部壓根沒人聽你的。


    所以你說,你有什麽資格覺得我會繼續喜歡這樣的你?又有什麽資格像這樣抓著我不鬆?誰給你的膽子?”


    倆人都看向他們現在糾纏在一起的手,如時嫣所說所指,遲野更像是那個糾纏不休的人。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消失在他腦海中,他鬆開手,雙手放進大衣口袋裏,用高高在上的傲氣姿態說:


    “海外市場早晚都會是我的囊中之物,而國內市場我也已經打通脈絡,我比你想象得有資格。”


    嗬。


    時嫣冷笑,用不屑地眼神上下打量他,“前麵兩句話聽起來還挺像一迴事,後麵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呢,是撕開偽裝暴露自己是偽君子真渣男的真麵目,還有想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思想。”


    她字字誅心,“你遠比我看到的還要惡心,還不是一般的惡心,是由內向外散發著沼澤味的惡心。”


    遲野眼神發狠發冷,摸了摸發麻的臉頰,舔了舔後槽牙。


    “許久不見不僅活蹦亂跳還迴去罵人了啊,可你又比我幹淨多少?你那錄音老子聽了不下十遍,聽起來你也沒比我幹淨多少啊。”


    他的手已經悄悄地摸到了她後背位置,此時往自己的方向重重壓著,“所以我們無論哪方麵都算是平等,那你橫什麽?嗯?你有什麽好橫的?”


    “瘋子,我不想跟你吵。”


    時嫣伸手抵住他胸膛,後腰用力往後靠與他的那股力量相悖。


    男女離開懸差,遲野輕而易舉地將她摁到懷裏,下巴抵著她的肩膀下壓,放在她背後的手握成拳,另一隻手死死地鉗製住她的雙手。


    “我真想殺了你給我父親報仇,不行也沒關係,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殺死你的精神,至死方休。”他湊近她耳邊,惡狠狠地說。


    大半個月的時間待在靈堂,從開始麵對冰冷棺槨到麻木不仁,開始老爺子應該火化入葬,遲野覺得要等個七天,就真的等了七天。


    七天是希望七天內老爺子能複活,七天後,是接受了現實,他開始按照流程讓老爺子入葬。


    沒等來奇跡,隻等來了滿腔熄火又重燃的恨意,這股邪火一直折磨著他,讓他寢食難安晝夜難眠。


    靈堂地板,空間屍體的冰冷,難以言說的仇恨還有懊悔,以及知道邱輕衣是隱世神醫之徒,想讓她幫幫忙救他父親,跪在首都她親生父母的門外一天一夜都沒能等到那扇大門被打開。


    等來的是宣告他父親搶救失敗的消息,以及在停屍間,兩天前還活蹦亂跳兩天後就被蓋上白布的冰冷屍體。


    時嫣用手不斷錘擊遲野後背和頭顱,全都無用後她用手抓住他頭發往後拖,“傻狗,我又沒殺你父親,你卻來找我報仇,你不過就是想找個心理慰藉罷了。”


    “隨你怎麽想啊,反正我是不會放過你的。”遲野發狠地咬了一口時嫣耳垂,同時他臉上滑過一道淚痕。


    他能說出這句話是因為,他已經無法做到跟仙女在一起了。


    一場秋雨衝刷迴憶,衝不散的唯有前方抱在一起的人。


    季琛定神看去,遲野似是有察覺,朝著他看來還吻了時嫣的耳垂,眼神像是挑釁。


    二小姐果真是愛遲野愛到不可救藥。


    他噗嗤笑出聲,遲野還能這般囂張,看來自己還是太心慈手軟了。


    他調轉腳步朝著相反的方向走。


    可就是這一刻,時嫣抬腳重擊遲野小腿,他痛到手臂鬆懈,手中黑傘栽倒向地麵,她趁機掙脫開了。


    她用驚恐地眼神衝進雨幕,全身上下被浸濕瞬間就像被潑了一桶的冰水,刺骨的寒冷和瓢潑大雨也衝刷不掉她內心生根發芽的恐懼。


    男主角對一個惡毒女配說這種話,證明了什麽?證明就算她成全主角也沒用,還會有新的事故阻止主角在一起,然後栽贓到她身上。


    縱使她什麽都不做也會必死無疑。


    時嫣在雨幕中清醒地感受到一股絕望,也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透明的傘沒有遮擋住他全身,旁邊的灌木叢卻將他遮掩。


    他看到了什麽,又誤會了什麽,他要消失了,之後還會再見到他嗎?他還會給她一個見他的機會嗎?


    刹那間時嫣調轉腳步朝著季琛撲了過去,速度之快都踩出了水花,她腦海裏隻有一句話。


    對,季琛也是反派。


    噩夢記得不太清了,但她記得季琛在國外跟主角作對不是為了給她報仇,而是要跟男主遲野爭奪女主邱輕衣。


    過去不可更改,現在如果,如果他們反派之間聯合起來抱團取暖,她惡毒女配一條命或許不算什麽,那一群人命呢?


    時嫣不僅進了季琛的傘下,還從後麵抱住了季琛。


    她用全身氣力緊緊抱著他,用近乎絕望乞求的語氣,“季琛,你別掙紮先聽我說,我知道我這樣很無恥,以前也是我對不起你,但現在你能不能別走,能不能不離開我?”


    季琛眼中閃過震驚,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垂眸看腰間緊緊交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都在抖,握地很緊,好像生怕下一秒他插上翅膀不翼而飛了。


    這下他更斷定了時嫣也死不了,她跟他是一樣的人。


    他們是這個世界的唯二。


    若是這樣,作為仇人關係的他不難理解她為什麽會選擇他。


    他眼中暗流湧動,仿佛跳動著火焰,“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時嫣將臉貼到他背上蹭了蹭,視作討好,汲取溫度,但其實沒什麽溫度,隻是她現在被雨淋濕全身體溫下降的厲害罷了。


    “我當然知道,我不傻的,我知道遲野跟你,誰才是真正愛我的人。”


    季琛心中冷嘲,單手抓住腰間的手扯了扯,“鬆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而且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現在也別怪我不迴頭。”


    男女力量懸殊,時嫣現在狀況也不是很好,可季琛卻沒有扯動她雙手,她用盡全力抱住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跟瀕臨死亡前的爆發相差無幾。


    她爸媽現在遇到的事情肯定也是因為她,因為她這個惡毒女配不幹了,不給主角當炮灰還要反抗命運,所以“天雷”就先落到了她身邊的左膀右臂身上。


    現在遲野還說要一輩子都不放過她,她剛剛才得知邱輕衣有多重身份,其一就有隱世神醫傳承者,可遲野的父親還是死了。


    邱輕衣有了遲野的小孩,那麽枕邊人幾斤幾兩,他遲野能不清楚嗎?


    時嫣也心知肚明,遲野不可能恨邱輕衣,隻會恨她。


    她呢,又醒悟太晚,認命太晚,現在她好像隻有季琛了,隻能選擇季琛來保命了。


    而季琛,眼前這個隻留給她背影的男人似乎也不再是以前那個“狗狗”。


    他給她的感覺變了,還口口聲聲說,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不想吃迴頭草。


    曾經做她裙下臣,被她得團團轉的仇人之子,現在在對她婉拒啊。


    時嫣絕望到窒息,她感覺四周無形之中中有無數觸手,那些觸手都想要把她拖入地獄。


    噩夢裏,在監獄的所有經曆還有最後慘死的模樣都深深鑲嵌在她內心深處,現在都被翻了出來,一一展現在她眼前讓她重新感受。


    沒有應答,沒有動作,沒有溫度。


    身後的人仿佛不是一個體溫三十六度的人,而是一具用冰塊製作成,被賦予靈魂的提線木偶。


    靈魂被抽離後,她也就成了行屍走肉。


    這就崩潰了嗎?季琛心想,身體僵硬了一刻重新抓住腰間的手,奇怪的是這次無需用力就能輕易扯掉。


    他右眼眼皮抽動了一下,他差點忘記了二小姐是個怎樣的人。


    身嬌體弱隻會窩裏橫,又兇又慫又菜又愛作死的二小姐,是承受不住這惡劣天氣還有眼前這,落井下石,極其惡劣反咬主人的狗的。


    簡單來講,二小姐是被高估的存在,她完全不像表麵上那麽無所畏懼,強大如斯。


    季琛無聲歎息,慢慢轉身,待看清後他怔愣在原地,聲音染上怒意,“病沒好還出來淋雨,你是找死嗎?”


    全身被淋濕透著淡淡血腥味,臉色蒼白難看,眼中無神盡顯狼狽,這全都展現在他眼底。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臉。


    當臉頰輕輕被觸碰的瞬間,時嫣就像條件反射一樣順著他的手跪到了雨水裏,然後抬眸看向他,眼神堅定是對生命的渴求,而非剛才的走神迷離。


    她的語氣也跟她本人極為相似,“我在做什麽對我不重要,對我來說重要的隻有你還有你的態度。”


    季琛透過自己僵硬在半空中的手,去看跪在雨水裏不卑不亢的時嫣。


    原以為她開口就是很通俗平常,最無用的道歉廢話,結果竟是這樣……


    語言和動作看起來都很放低姿態,但語氣和神態卻一點也不。


    身體這樣做是不得不,靈魂這樣是源自本身,自信和習慣性運籌帷幄之中都是她的本錢。


    他眸底有過一瞬間的驚訝,隨後勾起嘴角,彎腰伸出手像個混跡商圈多年,心機深沉的老狐狸。


    “我的原則是不吃迴頭草,我的態度是隨心所欲,所以,二小姐,起來吧。”


    你示弱達成目的地手段隻對愛你的父母有用,而我,是想弄死你的仇人啊。


    二小姐啊,你怎麽就看不清呢?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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