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廣停下腳步,看向對弈的兩人。


    一旁的侍女們低著頭,有些憋著笑,她們就愛看這紈絝被教訓。


    畢竟皇莆一方實力和潛力擺在那兒,而這位雖說是公子,但卻是走了狗屎運,是他娘生的好看,當年被家主寵幸了,這才有了他。


    “過來。”


    皇莆一方劍眉皺了皺,似乎對於夏廣沒有第一時間反應而有些惱怒,所以又加重了語氣,美人在身側,這種惱怒則是更多。


    “一方哥哥,叫他做什麽,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慕容雪雲淡風輕地說著,拈著的白子“啪”地一聲落在了棋盤上,“你可危險了哦。”


    皇莆一方這才迴頭看了看局勢,讚道:“妙手。”


    隨後又是擺了擺手,對著經過的夏廣喊道:“別過來了,忙你自己的去吧。擺正自己的位置,想想清楚,你也不小了,既然沒有學武的天賦,就早些去打點家族產業,可不要丟了我皇莆家的臉麵。爹寵著你,可我這個做哥哥的,需要提點提點你。”


    明明比夏廣還小,但這個哥哥說起來,卻是半點也不慌。


    唿之即來,揮之即去,皇莆一方覺得自己有這個自傲的資本。


    “我是來辭行的。”


    夏廣不慍不怒,聲音淡然,隨後也不解釋,轉身向著世家更深處而去。


    辭行?


    皇莆一方愣了愣,慕容雪卻是噗嗤一聲笑了,低聲道:“一方哥哥,你不知道吧?他就愛說些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你看他舍不舍得辭,怕不是又用這種話來吸引我注意。這個人無聊的很。”


    劍眉星目的少年搖了搖頭。


    古宅前。


    一個勁裝,肌肉爆炸的男子負手而立。


    “家主呢?”走來的夏廣問道。


    “家主在閉關,閉關前照會說廣公子若是錢不夠了,自去賬房去。”男子名為趙雄,三品武者,乃是家主親信,雖說看著是侍衛,但是三品在江湖上已是真真正正,有名有姓的高手了。


    “等家主出來了,煩請轉告他,我要外出曆練,短則三個月,遲則一年,必定迴來。”夏廣道。


    趙雄一愣,“這事兒我做不了主,還是等家主出來了,小公子自去和他說吧。”


    便在這時,一個戴著鬥笠的人匆匆走來,瞧模樣,是家族在外巡走的江湖俠客,他快走近時,才揭開鬥笠,露出一張有著傷疤的臉,有些激動道:“雄哥,香小姐找到了!”


    趙雄眼中閃過喜色,忙問:“在哪裏的。”


    那鬥笠客苦笑道:“在五虎山的盜寇那裏,香小姐不知怎麽隨著個商隊,同時被劫持了,也恰好是我有熟識的巡捕高層,這才知道這麽迴事。如今,那些盜寇也是發現了香小姐的身份,說是要我皇莆家用一本四品功法去換。”


    “會不會有假?”


    “一手交人一手交貨的場子,做不得假,而且那位巡捕兄弟也是親眼看到過,就是香小姐,錯不了。”


    “我...我這就稟報家主,這事非同尋常。五虎山的盜寇占據天險,其中高手眾多,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趙雄皺著眉。


    兩人匆忙對話。


    他們提起了“香小姐”,這才讓夏廣有些記憶被勾起。


    他轉過身,喃喃著吐出那個在之前世界曾與自己有著交集的名字:“皇莆香。”


    這一世關於皇莆香的信息迅速被勾起。


    按照輩分,這皇莆香算是自己這個身份的妹妹,也是年幼時候走丟過一次,迴來後就是內向寡言,但是卻生的極美,迴來後,就是喜歡去琅嬛福地讀書。


    那時候的琅嬛福地還未曾被朝廷清洗一番,所以還藏著五品功法,甚至...可能有禁武。


    這妹妹過目不忘,武學理論極強,一次在家主練功時,直接點破了功法的缺陷,再之後,家主,以及長老發現這皇莆香,竟然將整個琅嬛福地的書都背了下來,而且還融會貫通了。


    這種天資,難以想象。


    但此事也被視作家族最大的秘密,沒有幾個人知曉,若不是夏廣從時間線逆流而來,曾經看到過這一幕,也是不會明白。


    隻是他也明白此皇莆香,並不是第三夢,因為按照原本的時間線,這位少女並沒有任何妖魔化的痕跡,更非陰鬼。


    隻是,夏廣卻決定去五虎山看看。


    一來是還前世的債。


    二來...有了這一位,自己如果實力上漲,那就沒人奇怪了吧?


    不錯,自己既然是個人,就要按部就班的進行修行。


    可是...這什麽皇莆一方,慕容雪對自己實在是太不友善了吧?


    但好歹也是一家人,好歹也是被曾經的我追過的女人。


    那就斷一根手指吧?


    畢竟皇莆一方也就那隻手指對著自己勾了勾,表示了蔑視,他身體的其他部位也沒有錯。


    不過...


    斷一隻手指似乎會令他整隻手不雅觀,要麽就斷一臂吧?


    畢竟還是存在不少斷臂大俠的,這事兒不影響。


    夏廣坐在黑暗的屋子裏,不知何時,已經從腹中的無限空間掏出了一本不知何時吃下的漆黑薄本子,封麵書著繁瑣的文字,完全不是人間該有的符號。


    他不急不緩地攤開,然後取出文房四寶,先是開始慢慢研墨。


    末了,放下再提起狼毫,一副風流雅士的模樣,在本子上用隸書寫道:“三日後,中午,皇莆一方練功時不幸走火入魔,自斷一臂。”


    隸書一蹴而就。


    夏廣看著自己的字,不禁點了點頭:“不錯,看來書法又精進了。”


    嗒...


    輕響傳來。


    筆觸之上的一滴墨汁,竟然落在了那漆黑森然的本子上,恰好落在了那“自斷一臂”的“一”字上麵。


    夏廣皺了皺眉,多了這個墨點兒,整幅作品就受到了影響,略作思索,便隨手將那一點,描成了一橫,變成了“自斷二臂”。


    嗯,這樣就好了。


    至於慕容雪...


    唔,細細一想,好像也沒對自己怎麽樣,那就改日吧。


    夏廣暫且罷手了,張口將漆黑的薄本子吞入了腹中。


    晚飯隨意吃了點,醒來後,想要再去和家主辭行,然而他依然吃了個閉門羹,因為從閉關中突然出關的家主在進行秘會,議題是“拯救皇莆香”。


    這位不受待見的小公子,也不急躁,他靜靜垂手站在屋外,等等足足三個時辰,他等的很認真。


    因為,他要去做的事情很認真。


    腹中的那些東西,畢竟是身外之物,一個立誌成為真正武者的男人,怎麽可以依靠那些呢?


    雖然他可以隨時花樣滅世,但是這是一個武者該有的想法嗎?


    夏廣為自己的念頭感到深深慚愧,一個純粹的武者,所信賴的隻有自己的武道,然而他還沒有踏上這條道路。


    所以,他靜靜垂手垂首站了三個時辰,直到那會議散了,才上前想要告訴這位名義上是自己父親的家主“自己需要遠行,自己不想再混混僵僵的過日子了”。


    但那位有著美須的父親,行色匆匆,顯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還沒待夏廣開口,就是直接道:“廣兒啊,錢不夠用,直接去賬房你四叔那裏取,為父已經說好了,一千兩之內都可以,為父現在真的有事,就別來煩了啊。”


    說完,也不等夏廣迴應,就直接向著門外而去。


    皇莆香的事情,事關重大,絕不能有誤,皇莆香精通琅嬛福地所有功法,而且是還未被朝廷清掃前的琅嬛福地,這更是極其重要。


    幸好當年,除了自己,隻有三位長老知曉,否則現在怕就不是盜寇索要贖金了,而是直接逼問功法了。


    甚至皇莆香也會成為江湖上各大門派炙手可熱的香餑餑,大商皇室直接出手,也未可知。


    那五虎山的盜寇要四品功法,那就給他們。


    隻要他們有命拿。


    隻要皇莆香能夠安然迴來。


    空等了三個時辰,隻換來一句“要錢自己去取”的少年也不生氣,他迴屋中,平靜地寫了封離別信,然後到了賬房。


    “四叔,我來取一千兩銀子。”


    賬房抬起有些昏花的眼,看了看來人,搖了搖頭,然後取出銀票,點數清楚後,遞給少年道:“又去花天酒地?”


    夏廣也不解釋,點點頭,然後從懷裏抽出一封信,“還煩請四叔轉交給家主。”


    “什麽東西?”


    但是夏廣卻不迴答,再禮貌地說了一聲“勞煩了”。


    他將銀票收好,直接邁出了賬房,繞過抄手迴廊時,院落裏世家的子弟們正在打著皇莆家的獨門拳法,練習武功,見到這位小公子到來,各種神色皆有之。


    “看什麽看,武者需要精氣神都集中!”


    勁裝負手而立,有著稠密微卷胡須的武師教訓道,這位也是三品武者,名皇莆征,是皇莆世家裏專門負責訓練內院弟子的,但是他所教導的並不是某一門功法,而是基本的鍛體之術。


    這種鍛體修煉之術,和功法並不衝突,各大門派都有,而且都是不外傳的。


    皇莆家的這鍛體拳法,修習偏向體能爆發力,與家族之中的幾本功法都是極其相性的,所以無論一品還是四品武者,都會時常修煉。


    待到這位小公子走出了院門,那皇莆征才低聲啐了口,罵道:“蛀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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