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點,孫相宜落地昆城機場。


    她昨晚心焦,等不到第二天,申請航線時間又不夠,隻好夜裏登機,坐最早一班飛機來此。


    她這次來,是突然襲擊。


    不僅霍硯深不知道,老宅也隻有霍宏山一人知曉她飛昆城的消息。


    按照管家指向地址,急匆匆趕到省人民醫院。


    醫院人海沸騰,她站在大廳,臨時聯係文聰。


    文聰一瞬呆若木雞,又急忙下去接應。


    “夫人。”


    他指引孫相宜行蹤,心中卻惴惴難安。


    北城,霍氏父子鬥得如火如荼。


    昆城,又有明徽死而複生。


    這位現在來,是為北城爭鬥,還是為明徽?


    來不及細想,他追上孫相宜腳步,“霍總在icu——”


    “我找明徽,明徽在哪兒?”


    孫相宜單刀直入,語氣衝衝。


    文聰詫異,止住步伐,“您找太太?”


    孫相宜眉心微蹙,隱隱凸顯惱怒。


    文聰察言觀色,急忙住嘴。


    “太太在住院部。”


    孫相宜步伐一轉,拐向住院部。


    文聰急匆匆跟上去。


    這位來者不善,看模樣,太太該受苦了。


    他記著劉姨贈送湯圓暖心暖胃,摸口袋發消息。


    明徽得到消息的時候,剛做完檢查。


    文啟正診斷後,建議做個全麵的檢查,尤其針對腹部。


    她穿外套,見劉姨臉色發白,關切問:“怎麽?”


    劉姨顫顫巍巍掏口袋,“文聰發來消息,說霍夫人來了。”


    明徽麵色凝滯,一瞬爬上震驚。


    心跳像幾乎爆表的指示燈,閃爍紅色光芒,接連發出危險信號。


    她料到霍宏山會知道她在昆城,但沒料到時間會這麽早。


    年前霍硯深消失,年後薛泯不見,縱使兩人如何掩蓋蹤跡,可總會露出蛛絲馬跡被人察覺。


    可薛泯目的地在西省,霍硯深是從新加坡轉機,就算探查也得費些功夫,霍宏山到底如何這麽快就發現他們?


    劉姨攙扶她,“不然先迴家避避風頭,她這人潔癖嚴重,不會在醫院逗留。”


    明徽臉色稍緩,定下心神。


    “總歸有再見的一天,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一直以來,敵暗我明,她又被圍困在昆城,一直不清楚北城動向,而孫相宜一貫代表霍宏山,正好能趁此機會看看霍宏山的態度。


    劉姨還是不安,“不然把阿泯叫迴來。”


    薛泯迴小院拿東西,不在醫院。


    “不用,一個孫相宜又不是牛鬼蛇神,我怕她幹嘛!”


    明徽雄赳赳,逗她笑,“再者畏懼孫相宜的明徽已經死了,現在是重生迴來的鈕祜祿·林徽。”


    “你這孩子!”


    劉姨愛追劇,尤其宮鬥大戲,明徽被她熏陶也跟著看過幾部,十分欣賞裏麵的大女主成長路徑。


    先為男人,發現男人不可靠後立刻拋下幻想,將最可靠,最能安身立命的權利握在手心。


    明徽端足派頭,“從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今時今日也該換一換了。”


    劉姨實在忍不住笑,心下緊迫緩和三分。


    到病房時,孫相宜已在房內等待。


    明徽所住單人病房有獨立客廳、廁所,不算豪華,但五髒俱全。


    文聰守在門外,見明徽過來,打招唿,“太太。”


    明徽看他一眼,點點頭,又望室內。


    孫相宜背對她,視線來迴掃蕩。


    桌上有昨天包湯圓剩下的材料,玻璃窗還貼著藺霜剪的歪歪斜斜的窗花。


    病房人情味十足。


    明徽主動進門,“霍夫人來找我所為何事?”


    孫相宜正思忖,聽到熟悉聲音,忙不迭迴頭。


    她早知明徽未死,可當真正看著活生生的明徽站在麵前時,心下震駭依舊難以言說。


    這可是葬在北城墓園的人,卻出現在了千裏之外的昆城。


    孫相宜倒退幾步,“你真的沒死?!”


    她眸光一寸寸打量,模樣似乎誓要將她心肺骨肉剜開一查究竟。


    “死了一遭,又活過來了。”


    明徽邁開步,倒杯茶放在桌上,“霍夫人特意來找我,到底為何事?”


    熱氣氤氳,扭曲女人臉上表情。


    孫相宜心中震駭迅速被怒火取代,氣勢洶洶衝上前,“你個賤人——”


    她抬手揮下,明徽小臂一擋,阻攔她迅猛慣性。


    孫相宜怒火更深,“你敢攔我?”


    “怎麽不敢。”


    明徽氣勢更甚,推開她又進一步,反扇一巴掌,皮肉相撞聲清脆無比。


    茶杯摔碎。


    文聰站在門外,隻覺心驚膽戰,忍不住碎碎念“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


    誰讓裏麵兩位他誰都惹不起。


    孫相宜瞪著眼,跌坐在沙發。


    豪門內部磋磨,講究手不血刃,軟刀子紮人。如今明徽“真刀真槍”和她開打,孫相宜竟沒還手之力。


    明徽冷眼,“你來這是為了報仇,打架?”


    她表情陰森森,“反正我從鬼門關走過一遭,什麽都不怕。倒是你,榮華富貴,兒子丈夫,你甘願舍得?”


    日光正斜,折射窗玻璃,斜斜射向明徽臉龐。


    陰暗的、詭異的。


    孫相宜被她模樣震懾,依舊硬著嘴,“你個賤人,害我兩個兒子一個入住icu,一個替你進監獄,你是災星!”


    明徽臉色更暗。


    “霍硯深自作自受,我隻恨當初捅他太輕,沒到致命程度!”


    幾近癲狂的聲音,讓孫相宜恐懼。


    來之前她就聽說明徽精神狀況不佳,心理出現問題,如今她模樣倒是做實了這條消息。


    明徽見她猶疑,想到原因,有意恐嚇,“我是精神病,如若我失手捅死你,你說法律怎麽判我?”


    詭譎波湧,孫相宜心海震蕩,恐懼浪潮湧上心頭。


    她肢體僵硬,“你敢!”


    “我若不敢,你猜霍硯深心髒是被我用什麽刺穿?”


    她目光凝視桌上水果刀。


    刀刃不知什麽水果汁水凝結,有風幹棕褐色,太像是血跡。


    孫相宜吞吞口水,恐懼念頭侵蝕大腦,隻萌生一種想法——明徽是瘋子。


    “文秘書!”


    文聰闖進門,“夫人。”


    “帶我去找硯深!”


    孫相宜聲音陡然尖銳,雙唇顫抖,麵色蒼白。


    文聰瞥明徽臉色。


    走廊腳步聲響起,帶颯颯風聲。


    薛泯閃身進門,下意識將人護在身後,“阿徽,你怎樣?”


    孫相宜身體顫抖,又受重創,“薛泯!她害你進監獄,你還對她死心塌地?”


    男人冷冷瞥她一眼,聲音更淡,“我們之間的事情與霍夫人無關,請霍夫人以後不要再找阿徽,如果有事,我會代為轉達。”


    孫相宜力氣虛脫,幾乎癱軟。


    文聰動作快一步,攙住她。


    孫相宜聲音嘶啞,“薛泯,你認她,不認母親了?”


    “我隻有外婆。”


    薛泯麵色淺淡,“可惜我外婆已經去世十年,十年間,我從未見過所謂母親迴去看她,哪怕一眼。”


    男人目光似利刃,生生穿透她意誌思想。


    孫相宜喉嚨被刺穿,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我有難處。”


    薛泯還在怪她。


    孫相宜眼淚朦朧,含在眼眶。


    薛泯煩透她這種為難做派,緊緊抱住明徽,“文秘書,麻煩帶霍夫人離開。”


    他一腔柔情全給明徽,扶她進病房。


    孫相宜怨意愈濃。


    她與薛泯,原本不是這樣的。


    可橫生枝節,明徽的出現打破一切。


    父子相殺,兄弟相殘,明徽是罪魁禍首。


    女人眼中恨怒交加,一波波衝蕩頭腦。


    她決不允許這樣一顆不定時炸彈出現在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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