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放學迴家,開門的時候發現杜明棠死在了衛生間,浴缸裏一片鮮紅。


    紅色的血漫過浴缸邊緣,嘩啦啦的流下來,刺紅了顧惜情的眼。


    她站在浴室門前許久許久,久到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長,久到海枯石爛,世界一片灰暗,隻有浴缸裏溢出的紅那麽的鮮明亮眼。


    “媽!媽媽!”


    渾身的力氣跟被抽走了那般,雙腿發軟的跪在地上,拚盡全力爬過去,“媽媽!媽媽!媽媽嗚嗚嗚嗚媽!”


    浴缸裏的人早已經沒了生息,小小的孩子哭得那樣的撕心裂肺,那樣痛苦絕望,也喚不醒離世的人。


    第二天,顧昊來接走了顧惜情。


    “你舅舅會接你過去住,聽爸爸的,多哭多傷心,讓你舅舅多疼疼你!”


    顧昊蹲下來,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聲安慰著滿眼憤怒的人,“聽到沒有?表現乖點,這樣你舅舅就會疼你。”


    “我不要。”顧惜情拍開了他虛情假意的手,一雙紅眼瞪著坐在客廳裏一大一小的人,“我不要去舅舅家!她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客廳裏的人聽到質問,女人摟著小女孩,笑看著顧惜情,“這裏是我們家啊,我們為什麽不能在?”


    “爸爸,讓她趕緊走!”小女孩不耐煩的瞪迴去,瞪著顧惜情,滿眼嫌棄,“是我該問你,你為什麽在我家!晦氣!”


    “爸!我不要她在我們新家!”


    “倩倩,別鬧。”顧昊佯裝生氣的看了眼戴倩,“爸爸這就讓她去她舅舅家。”


    “我不去!”顧惜情抹一把臉上的淚,倔強的搖頭,“我不去舅舅家!”


    媽媽剛死,這對母女就登堂入室,她不要去舅舅家!


    為什麽死的是媽媽,不是他們三個!


    “我不會去!”


    揉了下通紅的眼眶,拿著自己的行李箱,費力的搬進門內,朝著他們大吼一聲,“我要住在這裏!這裏是我家,我為什麽要去舅舅那!”


    “這裏才不是你家!”戴倩從沙發上下來,走到她麵前,將她的行李箱推到地上,推著她的肩膀,“這裏是我家,你和你媽霸占著我爸不夠?現在還要霸占我家?!!滾!!這裏不歡迎你!”


    “倩倩……”戴嬌連忙拉著要踹顧惜情的戴倩,把她拉到一旁,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著,“不要生氣,她還有用,她舅舅家裏有很多錢,等我們拿到錢就把她趕出去。”


    “可是,可是!我……媽媽!她根本不會走!”戴倩氣急敗壞的跺著腳,憤恨的指著將行李箱拉起來的顧惜情,“她賴定我們了!”


    ——


    顧惜情還是被送到了杜家,杜家除了杜明誠和外公杜力強,外婆馬玉嘉之外,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至少對於剛失去母親,腦袋一片渾濁混亂的她來說,這些人的眼神就像一根刺一樣,一根接一根,用最鋒利的那一端刺痛著她的心。


    午後的院子裏,有小孩成群組隊將她圍堵,將她推倒在地,“瞪我?哼!你再瞪我一下試試?!”


    所有的傷都是在肚子,後背,這些不容易讓人看到的地方。


    他們說她是沒媽的雜種,說她媽媽活該,放著好好的榮華富貴不享,跑去過苦日子。


    當初為了一個窮小子鬧得那樣難堪,還有臉迴來?


    死了就死了,死了之後還讓她的小孩迴到杜家吸血,他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二舅……”


    空無一人的房間,緊鎖的衣櫃裏,顧惜情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衣櫃的門。


    “二舅,捉迷藏結束了,我可以出來了嗎?”


    “二舅?”


    直至深夜,杜明誠迴來才發現顧惜情不見了,發著火砸了一堆東西,從傭人的嘴裏知道了始作俑者,把人揍一頓後,接走了顧惜情。


    從此,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女朋友的杜明誠,將常年不用的房間讓人裝修成顧惜情專屬的房間,開始照顧她。


    但顧惜情說,“舅舅,我想迴家。”


    “迴什麽家,那個家有什麽好迴的,你跟舅舅一起生活不好嗎?舅舅會照顧好你。”


    顧惜情咬著唇搖頭,絞著手指,委屈的看著腳尖,“舅舅,我要迴去。”


    她該迴家,即使那個家裏的人都不歡迎她,但她該迴去。


    拗不過顧惜情,杜明誠蹲下來看著她,看著她紅紅的眼睛,“真的要迴去?”


    “嗯。”顧惜情目光堅定,“舅舅,那裏才是我家。”


    ——


    顧惜情去了杜家沒一個星期,就迴來了,杜明誠送迴來的。


    彼時,顧昊,戴嬌,戴倩三人正在家裏吃晚飯,和樂融融,好溫馨的一家人。


    杜明誠將人送進去,看到三人一起,氣不打一處來,拎著顧昊的領子,把他打了一頓。


    揪著鼻青臉腫的顧昊,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如果不是小情執意要迴來,源生我立馬收迴來,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有顧惜情在,源生就不會被強行收購,因此,顧惜情順利在這個新家住了下來。


    新家,一切都是新的,新的環境,新的家具,新的家人。


    “別以為你留下來,就能破壞我們家。”戴嬌趾高氣昂的用鼻孔瞪著顧惜情,雙手環胸,笑得得意,“灰姑娘的故事聽過嗎?灰姑娘最後會嫁給王子,過上幸福的生活……而現實裏,你這個灰姑娘,可沒有什麽王子來拯救。”


    顧惜情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捏著,目光透過她落在廚房裏和戴嬌你儂我儂的顧昊身上,眼瞳上漸漸布滿血絲。


    媽媽剛死,他就帶著一個女人和一個比自己大的女孩出現。


    從小到大,他都說他很忙,忙得出差飛天南地北,忙著去國外談生意,忙著源生上市,媽媽怎麽給他打電話,怎麽喊他迴家,他都說沒空,在陪顧客吃飯,沒空,今晚有個項目要開會。


    今天沒空,明天沒空,後天沒空,無論什麽時候都沒空。


    偶爾迴來,也是嫌棄媽媽,挑媽媽身上的毛病,指責媽媽在家什麽都沒做,他一迴來就發脾氣,所以他才不迴家。


    很多次,他們在爭吵,吵得不可開交,吵得媽媽嘔出血。


    所有的所有,都是因為眼前這對母女。


    “你一個……”泛著紅的目光落在戴倩身上,顧惜情咬著牙,憤憤地瞪著她,“小三的女兒,在我麵前跳什麽?”


    “你再說一遍?!”


    ‘小三的女兒’五個字就像一把導火線,瞬間點燃了戴倩心裏的火,怒不可遏的一把抓住顧惜情的頭發往後拽。


    “小三的女兒,野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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