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依童。”餘戈低聲叫她。


    徐依童立馬道:“我在我在。”


    她應了後,他又沒聲了。微微納悶,溜過視線去看他。誰知餘戈也正盯著她,像是在走神放空?又這麽打量了一番,徐依童隱約感覺出點不對勁。


    他像在想很重要的事一樣,眼神也不像平時那麽淡淡的很平靜。


    抱著有點累,徐依童傾了傾身子,改換成手提。


    她有點疑惑,他想說什麽呢?


    “多少錢。”


    餘戈這麽問的時候,徐依童還有點兒沒理解他的話。


    上一句喊她名字,下一句是問多少錢,這多有歧義啊。


    她假裝不懂,語氣無辜,“問餅幹還是我?”


    餘戈沒有跟她嬉皮笑臉:“餅幹。”


    “噢。”徐依童心裏哼哼了兩聲,“不要錢啊。”


    動不動就問這句話,上次傘壞了也是。徐依童有點賭氣地想,要是以後追到餘戈了,她一定要拿他的銀行卡瞧瞧這個人到底是多有錢!


    徐依童吃力地把死沉的袋子遞出去:“你就收下吧,也不是什麽很貴重東西。”


    餘戈站著不動,沒伸手接的意思。


    徐依童無奈,試圖解讀他的潛台詞:“所以我不要你的錢,你就不要我的餅幹?”


    餘戈想迴答是。


    他本來不是什麽和善的人,也不怕得罪人。拒絕別人不是件難事,他向來都很直接。


    但現在,餘戈似乎被另一件事困擾。麵對她的詢問,他一時間竟然給不出直截了當的答案。


    所以,餘戈皺眉又問了一遍,“多少錢。”


    徐依童瞅著他,熟悉的挫敗感覺又來了。


    一邊好氣,一邊又有點好笑。


    這人真是好別扭哦,如果不想要就直接走了唄,他又不是沒幹過這種事。在這等了她這麽久,想了這麽老半天,居然問多少錢?搞得這麽抗拒,明明就是一副想要的樣子嘛。


    切,口是心非。


    但徐依童沒有直接說出來,決定還是留點麵子給餘戈。


    她擺出誠懇的模樣,配合道:“這些餅幹我都是分開買的,具體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等會我迴家翻翻小票,算出多少錢了你微信轉我,這樣可以不?”


    ……


    -徐依童:【我到家啦】


    手機屏幕亮了亮,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餘戈正在等紅綠燈。


    他沒迴。


    直到後方的車滴滴叭叭按喇叭,他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餘戈踩下油門,看了眼後視鏡。


    除了那輛被自己堵住的出租車,他看到了放在後座上的那袋餅幹。


    ——到最後,他還是拿了徐依童的東西。


    餘戈不帶感情地冷靜思考,自己為什麽沒法對徐依童說‘不’。


    無論是這個問題的本身,還是答案,都讓他有些煩躁。


    又開出去一段路,導航提示,開過了右轉的路口,正在重新規劃路線。打了下方向盤,餘戈把車停在路邊。


    他需要花點時間,讓自己集中精神,把情緒冷卻下來。


    引擎熄了火,周遭安靜。黑燈瞎火的地方,餘戈麵無表情盯著擋風玻璃,想,他不應該破壞自己的原則。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從答應吃她給的西瓜,答應送她迴家。


    這種算不上什麽的小事情,餘戈甚至有點習慣向她妥協。


    或者更早。


    在那個潮濕的夜晚,雨下得很大,徐依童不依不饒跟在他身邊,給他打傘,聲情並茂介紹自己的名字,然後把唯一的傘塞給他。


    餘戈收下了。


    *


    到家後,徐依童長長地舒了口氣,捶了捶酸痛的腰,累得趴在沙發上。


    沒等到餘戈的迴複,她也不太在意。


    唉...


    翻了個身,徐依童拿手機挑選半天,訂了份外賣,從沙發上爬起來,去廚房給自己溫了杯牛奶。


    花了半個小時洗頭洗澡,把頭發吹幹,宵夜正好送到。


    這家日料店的包裝袋上印有幾條小魚,徐依童坐在餐桌前,一邊拆外賣,不免又想到了他。


    餘戈的邊界感真的很強啊...幾盒餅幹而已,也收的這麽‘慎重’。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要送戒指跟他求婚。


    好笑之餘,徐依童莫名心軟。


    是因為家庭的緣故嗎?他沒有白拿別人東西的習慣。別人免費送的東西都不要,如果想要,也必須出錢買。


    真是一條自尊心很高的小魚。


    徐依童抓了個壽司往嘴裏喂,發消息:【為了咱們店的蓬勃發展,我已經約上了一個微博幾百萬粉絲的大網紅,到時候開業來打卡~】


    :【現在這些網紅,有沒有你弟火還不一定,我建議是別瞎折騰了】


    -珍珍(恨蚊子版):【他算個球】


    徐依童截了張餘戈微博的圖發過去:【如何?】


    :【。】


    :【真的假的?他要來?那你跟你弟說了沒?】


    徐依童忘本忘的很徹底:【陳逾征?不care哈,他愛來不來。】


    :【......】


    :【瞧瞧你這嘴臉,不敢想你要是真成功上位當嫂子了得多邪惡。】


    -珍珍(恨蚊子版):【放心,有朝一日我上位了,你也永遠都是我的好閨蜜,啾咪】


    :【做姐妹在心中,不思量自難忘】


    徐依童笑了一陣,三下五除二把宵夜解決完。


    收拾完,徐依童算好時間,刷牙的時候給餘戈發消息:【到了嘛?錢我已經算好咯!】


    幾分鍾後,他迴:【多少】


    徐依童故意晾了他一會兒。


    不緊不慢地刷完牙,做了幾分鍾拉伸,才迴到臥室,上床,把手機拿起來。


    果不其然,餘戈發了問號。


    徐依童發了個有零有整的數字過去:【一共510哦老板】


    那可是有十幾盒小餅幹,有些還是進口的,這個數字應該不算黑心吧?


    他沒多問,直接轉了510給她。


    徐依童點擊退款:【你是不是少給啦?】


    -小魚:【?】


    -珍珍(恨蚊子版):【我今晚按手的服務費呢?十塊錢!想逃單?】


    這下,對麵沉默了五分鍾之久。


    徐依童發了個表情包催促。


    他重新轉了一遍——


    【?530-微信轉賬】


    竟然不上當?


    徐依童明知故問,打字:【幹嘛多給十塊錢?】


    -小魚:【小費】


    盯著這兩個字,徐依童又高興了。


    *


    八月下旬,全城發布高溫預警。


    徐依童跟蔡一詩她們自駕去蘇杭避暑了一陣子,迴上海後又繼續忙裝修,有時頂著烈日跟設計師去四處挑東西,一跑就是一下午。某天姐妹聚會時,茉莉問了句:“童童,怎麽感覺你變黑了?”


    徐依童大驚失色,“有嗎?”


    她嚇得立馬約了醫美。


    躺在美容院,徐依童忽然想到,自己好像有一陣沒見到餘戈了。不過這段時間,她不論人在哪,都堅持問候餘戈。時間比較固定,一般都是晚上十點。


    第一天,在外吃宵夜,徐依童給餘戈發:【我在吃燒烤,你在幹嘛呀?】


    隔十分鍾,他迴:【訓練】


    第二天,去朋友新開的店玩,徐依童給餘戈發:【我在劇本殺,你在幹嘛呀?】


    隔十分鍾,他迴:【訓練】


    第三天,在自家庭院給花澆水,徐依童給餘戈發:【我在給我爸幹活,你在幹嘛呀?】


    隔十分鍾,他迴:【訓練】


    ...


    ...


    徐依童還專門定了個鬧鍾,一到點就準時打開手機。


    餘戈雖然每次都是這公式化的兩個字,但是她也不覺得多沮喪,畢竟之前他是完全不迴。現在丟個石子下去,好歹能聽點響。


    而且徐依童知道,他們最近比賽多,確實忙。徐依童沒有過多打擾他。每次他迴複完,她就不再問了。


    不是不好奇,隻是想知道餘戈的近況其實很簡單,微博一輸他的名字,全都是。


    徐依童無聊了就去搜他。


    og這種備受關注的隊伍,出了基地大門基本就沒隱私可言。就連他們睡眼惺忪頂著雞窩頭拿外賣的畫麵都有。而餘戈又是lpl首當其衝的話題人物,og的每一場比賽,導播都會特地給他單獨的鏡頭,賽後也格外偏愛采訪他。新鮮物料多得很。


    那些電競營銷號是蹭熱度熟手,為了提高瀏覽量,每次放視頻,封麵都會卡幀在餘戈身上,吸引一堆粉絲去看。


    徐依童就是其一。


    評論區往往不堪入目,褲衩子亂飛,女孩子就算了,有些男的也跟著喊老公。


    情敵竟然還跨了性別....徐依童每次都看得心裏一股火。


    危機感上來,她更加堅定了每天在餘戈麵前刷點存在感的決心。就這麽堅持一段時日,前天徐依童晚上出去喝酒,不小心喝大了,斷了一天沒給他發消息。


    昨天家醒來,徐依童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機,去看餘戈有沒有給她發微信。


    結果。


    ...無事發生。


    好像隻有徐依童主動發,餘戈才會迴。她突然不發了,他也不在意,一句多餘的話都沒。


    這也就算了。


    昨晚上徐依童例行給餘戈‘請安’,結果等了十分鍾,他直接沒迴了。


    躺在美容院的床上,她越想越鬱悶。臉上都塗滿了海藻膜,嘴巴被封住了,還停不下來,跟旁邊床的茉莉傾訴。


    茉莉默默聽完,委婉地說,“你不是也忘了一天?可能他昨天也忘了吧。”


    徐依童反駁:“他明明就是故意不迴的。”


    茉莉鬆了口氣,心裏迴,你知道就行。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徐依童自言自語,“他肯定是又傲嬌了,看我沒找他,不高興了,在敲打我呢。”


    茉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怎麽能安慰自己安慰到這個份上。


    “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茉莉哽了又哽,才說:“不過你能這麽樂觀,我也放心了。”


    *


    經過幾周的比賽,夏季賽四強名額確定。周六,wr和tg又在半決賽對上,和春季賽一模一樣的劇情,tg3:1的比分拿下,完成季後賽一穿三的壯舉,挺進決賽。


    周末,og和jes的比賽也毫無懸念,og實力在西部賽區獨一檔,輕鬆拿下。


    lpl吵了半年的兩個奪冠熱門又相遇在決賽。


    還沒開打,雙方粉絲就已經吵翻了天,火藥味十足。微博全是樂子人,又有世界大戰看了。


    晚上九點五十,和wr的訓練賽剛結束一把。


    阿文日常跟餘戈探討他的暴力出裝:“小喜啊,你吃炸藥了?你什麽時候能讓你野爹不再擔心?對麵選妖姬這種爆發類型的法師,你買這麽多輸出裝?”


    餘戈:“為什麽不。”


    “隻有活著才能輸出,你們玩ad的什麽時候才懂這個道理?”阿文歎氣,“特別後期團,一下沒看住就被秒了,還怎麽打?你但凡出一件抗性裝,扛過妖姬第一波傷害,等他技能真空期,你輸出環境不就好多了?幹嘛這麽極端。”


    沒什麽耐心地聽他廢話了半天,餘戈說:“你什麽遊戲理解,先把你河蟹刷明白了再來教我玩遊戲。”


    阿文在外一直被叫‘泄露(蟹漏)哥’,起因是他當初比賽裏連漏兩個河蟹,被解說和廣大吧友公開處刑。


    阿文破防:“我去你的。”


    小c插嘴:“就是,知道ad為什麽叫adc嗎?ad就是要carry,懂?我們前期本來就劣勢,哪來的容錯?fish不出暴擊裝,靠你們也打不動啊。”


    “你也質疑我遊戲理解?”


    “那你確實沒什麽理解。”


    他們爭論地麵紅耳赤,roy在旁邊看熱鬧,餘戈坐在旁邊一言不發,拿起手機。


    時間接近十點。


    他意識到自己習慣性又點開了微信。


    餘戈皺眉,把手機放下。


    時間從9:59跳到10:00,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亮,來消息了。


    餘戈沒有去碰。


    等了五分鍾。


    第二把訓練賽還沒開,阿文和小c大嗓門吵鬧得他頭疼。餘戈拿起自己的手機。


    解鎖。


    -徐依童:【你昨天咋沒迴我啊?】


    -徐依童:【我前天和我朋友喝多了,所以忘記給你發消息了,你不會以為自己解脫了吧?】


    -徐依童:【不要走啊[爾康手.jpg]】


    過了幾秒,她又發了一段語音。


    餘戈轉文字看了一遍。


    頓了頓,點擊播放。


    下一秒,og訓練室響起了懶羊羊的指責:“你不要再冷暴力人了好嗎?我是海綿做的!又不是橡皮泥!”


    阿文看向他,小c看向他,roy看向他,will也看向他。


    餘戈平和地和他們對視。


    阿文:“來吧,solo一把。”


    餘戈表情依舊寡淡:“幹什麽。”


    阿文:“你不是質疑我遊戲理解?”


    餘戈哦了聲,放下手機,“選什麽英雄。”


    阿文:“先定懲罰吧。”


    等著他說,餘戈挪動鼠標,準備c房。


    “我定個狠的。”


    餘戈平靜無波:“隨你。”


    阿文:“輸了把徐依童微信刪了。”


    餘戈:“......”


    他動作一停,側頭。


    阿文挑眉,信心滿滿:“來不來。”


    餘戈退掉自己剛建的房,冷冷迴了他兩個字,“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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