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爽適宜的空調,又寬又軟的皮革沙發,徐依童什麽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眼皮動了動,蜷著翻了個身,迷迷糊糊醒來。


    一片模糊的視野裏,有個人坐在不遠處。


    她揉了揉眼睛,帶著倦意開口:“小諾?”


    餘諾一直守在旁邊,聽到動靜,立刻轉頭,聲音輕柔:“你醒啦?”


    徐依童轉頭酸澀的脖頸:“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不喊我...”


    餘諾解釋:“剛來沒多久,看你睡著了,就沒喊你。”


    “幾點了。”


    徐依童下意識找手機,隨著她起身的動作,蓋在身上的外套也跟著滑落。


    思維還在混沌中,她反應有些遲緩,“誒?誰的衣服...”


    標誌性的紅白配色讓她覺得有點眼熟,徐依童抓起來,翻了個麵。在一片花花綠綠的讚助商商標裏,那個金燦燦的id十分顯眼——[og-fish]


    徐依童隨口問:“你給我蓋的?”


    餘諾:“……”


    “不是。”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我哥來過。”


    “你哥?!”


    這迴答完全出乎徐依童意料。


    她有些不敢相信,迅速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剛剛睡著了沒流口水吧!


    陷入沉默....


    不竊喜是不可能的。徐依童想淡定點,可嘴角還是控製不住瘋狂上揚。


    她忍不住自戀了句:“你哥還怪關心我的呢。”


    餘諾嗯了聲。


    除了這個,她不知道如何作答。


    餘諾了解餘戈。


    給異性蓋自己的外套——無論屬於哪種程度的關心,這都不是他會輕易做的事。


    從親兄妹的角度來看,她覺得這應該是餘戈不會願意讓旁人插手的,屬於他自己的隱秘。


    就像她和陳逾征。


    所以她也說不了更多了。


    徐依童飄飄然地捧起膝蓋上的外套,上看下看,又拿近了點,放在鼻尖底下嗅嗅。


    清清淡淡的草木香味。


    不知道他用什麽牌子的洗衣液,還怪好聞的...一想到這可能是他剛剛穿過的,她就...


    打住。


    不可再想。


    打住。


    意識到餘諾還在旁邊看著,徐依童暫時收斂了一下自己的癡漢。


    見她臉上神情複雜,徐依童幹笑,“咋啦?”


    餘諾搖頭,欲言又止,“沒事。”


    外麵一陣人聲嘈雜,教練組和公司運營部的人剛開完會下來,路過二樓休息室,見裏麵有人,輝哥叼著煙探頭進來,瞧了圈,“小諾?你怎麽在這。”


    見沙發上還坐了個人,有點印象,一時間卻沒想的起來,輝哥遲疑,“這位是...?”


    徐依童倒是很記得這個愛勸人喝酒的男人:“我們一起吃過飯,忘啦?”


    “哦,是你。”輝哥恍然,“fish女粉絲。”


    ……


    9點半,訓練賽結束。


    在他們身後,分析師單獨用了一台單獨的電腦全局ob,拿本子刷刷刷記著剛剛遊戲裏出的問題。


    小c擔心地看了眼餘戈。


    他們下路雙人組基本上全局綁定,輔助時刻關注ad,小c是最先發現他狀態不對的人。剛剛小龍團那一波,餘戈在一個很好拉扯的位置被對麵殘血中野秒了。


    當時小c就坐在他旁邊,看見他手腕不明顯地在抖。


    職業選手打久了一身傷病是常事,餘戈也不例外。他肩傷、手傷嚴重的時候甚至握不住鼠標,需要進醫院。


    “你手還好吧?”小c問。


    餘戈沉默了會兒,“...沒事。”


    日常做了十幾分鍾的複盤總結,就算是結束了。一群人起身,該放水的放水,該拿外賣的拿外賣。


    阿文拿起包煙,跟餘戈一起出去。


    輝哥就在走廊上和工作人員聊天,見他們出來,問了句,“完事了?今天打的怎麽樣。”


    阿文聳肩:“輕鬆拿下,完全沒壓力啊。”


    他們聊了沒兩句,隔壁休息室的門從裏麵被人推開,一顆腦袋伸出來,“你們打完啦?!”


    徐依童興奮地從門後鑽出來,就這麽水靈靈站到眾人眼前。


    所有人都望過去。


    阿文指著她,話語頓住,“你...”


    餘戈也望著她,目光定住,感覺額角隱隱又開始作痛。


    大夏天的,室外接近35度的高溫,她穿了一件寬鬆到不行的外套,下擺幾乎要遮過大腿,很不合身。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阿文:“你怎麽穿fish的衣服啊?”


    徐依童此刻眼睛格外明亮,撒嬌似的語氣:“他給我的呀,你們空調開這麽低,我有點冷嘛。”


    餘戈:“......”


    話音落,所有人都用著一種不言而喻且曖昧的目光,來迴掃視著徐依童和餘戈。


    明明衣服是他主動給她的,但徐依童還是莫名心虛了下,好像她大庭廣眾故意毀他清白似的...好吧,確實也存著這點小私心。


    餘戈表情陰沉,嘴唇動了動,顯然是想說什麽,不過最終還是沒說,放棄了。


    冷臉跟她對視幾秒,餘戈開口,“去樓下等我。”


    說完他就走了。


    除了腳步急了些,整個人還是那麽冷靜自持。


    瞧著這一幕,有個工作人員悄聲問輝哥:“這是fish女朋友?”


    輝哥琢磨了下,悟了。


    *


    徐依童陪餘諾拿完東西,一起下樓。


    車已經等在門口。


    是坐副駕駛還是坐後排,徐依童在上車前狠狠糾結了一番。


    但餘諾已經自覺坐到後麵了,如果她就這麽跑去前麵,讓妹妹一個人,好像也不太厚道。徐依童徘徊了幾秒,還是選擇拉開後座的門。


    一股涼氣撲麵而來,空調已經提前打開了。


    她身子前傾,拍拍駕駛位的座椅,歡喜地說:“師傅,可以出發啦!”


    師傅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毫無情緒地說,“衣服還我。”


    徐依童失望地‘啊’了聲,“你現在要穿?”


    餘戈沒出聲。


    她關心:“你現在是不是有點冷哦?”


    餘戈勉強嗯了聲。


    徐依童貼心提醒他,“沒事,我不怕熱的,你要是覺得冷,就把空調調高點唄。”


    餘戈:“......”


    餘諾噗地一聲,笑出來,被餘戈看了眼,又立馬低下頭,忍住笑意。


    徐依童鼓了下腮幫子,“我到家就還你,可以了吧。”


    餘戈打了下方向盤,開車上路。


    徐依童舒舒服服地坐好。


    他沒問她住哪,徐依童也憋著沒主動提。畢竟先送餘諾的話,他們倆還能單獨待會兒...


    兄妹倆都不是很熱絡的人,隻要某個鬧騰的人一安分下來,車上就沒人主動講話。


    徐依童想起什麽似的,從兜裏掏了倆橘子出來,分給餘諾一個。


    餘諾疑惑:“這是哪來的?”


    徐依童狡黠:“從他們休息室順的。”


    她扒著座椅,問餘戈,“你吃不吃啊?我可以給你剝。”


    餘戈專注開車,“不吃。”


    她又問:“那有沒有垃圾袋啊?”


    餘戈沒做聲,過了會兒,頭也沒迴,扔了個袋子到後座。


    吃著橘子,消停了沒一會兒,徐依童含含糊糊道,“你開車怎麽不放歌?不會犯困嗎?”


    餘戈像沒聽見似的。


    徐依童摸起手機,自顧自地道,“你車上的藍牙怎麽連?我來給你放歌聽唄。”


    曆經兩個紅綠燈,在徐依童的努力下,在車主‘不情願’的配合下,她終於如願放上了歌。


    餘戈睨了演中控台,歌單標題滾輪滑動——【點燃引擎,抖音十首最火嗨曲,爆火車載dj串燒】


    他一滯。


    前奏出來,勁爆的鼓點毫無防備地轟進餘戈耳膜,他大腦停機了幾秒。


    徐依童搖頭晃腦,開心地問:“好聽麽?”


    餘戈緩了緩,才開口:“你覺得呢。”


    她煞有其事迴答:“我覺得蠻激情的啊,開車就適合聽這個。”


    餘戈:“......”


    旁觀了全程,餘諾第一次覺得,自己哥哥脾氣好像還挺好的。


    至少對徐依童是。


    ……


    見餘戈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徐依童也沒繼續煩他,轉頭跟餘諾聊起來。


    反正她對誰都有說不完的話。


    餘諾倒是很喜歡跟徐依童聊天。


    雖然她比較木訥,從小性子也很安靜,但是她交的朋友都是熱熱鬧鬧的。


    徐依童給餘諾分享自己的上海美食攻略,大到米其林餐廳,小到蒼蠅館子。她一邊說,餘諾一邊拿手機記下來,連車什麽時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直到餘戈出聲打斷她們,“到了。”


    餘諾才茫然抬頭。


    今天怎麽這麽快...


    餘諾拿上自己東西下車,徐依童也跟著下車送她。


    目送她進小區後,徐依童整理了下儀容儀表,小跑著,繞了半個圈,拉開副駕的門。


    係好安全帶,端端正正坐好後,見餘戈靜默著望過來,她小心問,“幹嘛?”


    總不會要趕她去後麵吧。


    “住哪。”他說。


    徐依童趕忙報地址。


    他拿起手機,在導航裏輸入她說的位置,沒有去連藍牙。


    車子重新上路。


    坐他身邊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尤其車上還少了個人,一方小空間裏,隻剩他們倆。


    車裏火熱的dj曲還放著,徐依童默默地打開網易雲,切了首慢歌。


    她偏過頭看他。


    餘戈盯著前路。


    注意到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貼了類似膏藥的東西,她不由問,“你手怎麽啦?受傷了?”


    “不是。”


    “哦。”徐依童放心了。


    車開進隧道,光線突然亮堂了起來,徐依童好奇地打量著車內飾。


    跟主人一樣,冷冷清清的,什麽多餘的裝飾都沒有,好像剛出廠一樣。


    導航的機械女音播報著路線。


    徐依童忽然問:“對了,你聽過《魚》這首歌嗎?”


    “沒有。”


    “陳綺貞的。”


    他似乎是想了想,淡淡道:“不認識。”


    徐依童:“我放你聽一下。”


    放著這首歌,她少見地安靜下來,靜悄悄地一句話都沒說。


    高架橋上車流如織,路燈整齊排列,遠處的大樓燈火輝煌。清淡的女聲緩緩流淌,在夜裏顯得格外溫柔。


    一曲放完,徐依童問:“好聽麽?”


    “嗯。”


    徐依童偷偷按下單曲循環。


    車子下了高架,並入主路開了一段後,徐依童望著窗外,忽然覺得這兒有點熟悉。她轉頭,剛想告訴他,這裏是她讀高中的地方。


    還沒開口,他手機鈴聲響了。


    見餘戈沒動作,徐依童順著看過去,見到那個來電備注,她提醒,“是你媽媽的電話。”


    餘戈不說話。


    響了一陣,沒人接,電話自動掛斷。


    沒過多久,電話又響了,還是剛剛那個人打來的。


    餘戈拿起手機,按了掛斷。


    徐依童心裏隱約有個模糊的猜測,但也不敢開口問。


    又開了十分鍾,餘戈把車靠路邊緩緩停下,平靜無波對她說,“我打個電話。”


    徐依童:“好,你快去吧。”


    他下車。


    她獨自坐在車裏等了十分鍾。


    徐依童漫無目的地刷著微博,見車門拉開,餘戈坐進來。她開口想問什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但還是忍住了。


    剩下的半程路,他再也沒有開口講過話。


    雖然餘戈平時話也不多,但是徐依童明顯感覺到,接到那通電話後,他心情變得很不好。


    *


    徐依童發了會呆,車子拐了個彎,停在路口。


    餘戈關掉導航,“到了。”


    徐依童迴神,瞧了眼他,小心地說:“那我走了,你迴去開車小心點。”


    她慢吞吞解開安全帶,不舍地將外套脫下。拉開車門,又說了句,“今天謝謝你送我迴家。”


    餘戈嗯了聲。


    徐依童走出去兩步遠,有所感應一般,迴頭望了望。


    那輛車停在原地沒動。


    不知道怎麽,她腳就停住了。


    躲在一棵樹後,徐依童默默地看著餘戈的車,等著他先離開。


    ……


    車裏的歌還在單曲循環。


    餘戈靜靜地坐著聽。


    第三遍唱到那句‘別讓我飛,將我溫柔豢養’時,他的手機亮了。


    餘戈拿起來。


    -徐依童:【你走了不?】


    與此同時,徐依童蹲在樹幹後,盯著手機屏幕,等著他迴複。


    如果餘戈不迴,她就再等三分鍾就去問問是什麽情況。


    如果餘戈說走了,她就立刻過去敲車窗,讓他尷尬一下。


    然後,手機微振。


    -小魚:【沒有】


    沒料到他這麽誠實,徐依童一愣,倒是有點不會了。她想了想,打字:【怎麽了嗎?】


    對話框裏,她刪刪打打。


    為什麽不走?


    是不是開車開的有點累了?


    還是突然又出什麽事了?


    就在她糾結怎麽問時,他迴了條消息——


    -小魚:【你藍牙沒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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