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七個半小時的車程,吳秋秋上車後便一直在看書。


    快到中午的時候,車廂裏開始熱鬧了起來。


    泡麵的,吃零食的,聊天的,刷劇的......


    當然,也有嬰兒的啼哭聲。


    不過這些對吳秋秋造不成什麽影響。


    她走得急,沒來得及買泡麵零食。


    高鐵上也有,但吳秋秋嫌貴,舍不得買。


    也就七個小時,下車再吃飯好了......


    “黑椒牛柳飯,特價20一份,20一份了啊。”


    銷售員推著車來來迴迴的喊,買的人倒是寥寥無幾。


    因為通常這種高鐵上買的飯,都是預製菜,又貴又難吃。


    大多數人上車前都會準備好吃的。


    “黑椒牛柳飯,給我來一份吧。”


    吳秋秋旁邊響起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帶著濃厚的西南口音。


    吳秋秋買到的是雙人座位靠窗位置。


    她上車就戴上耳機聽歌,一邊看著書,倒沒注意身邊坐的是什麽人。


    對於年輕女孩的聲音,吳秋秋現在多少有點應激反應,生怕又是羅希搞什麽幺蛾子。


    於是轉頭看了一眼。


    瞳孔閃了閃。


    不是羅希,是個很普通的女孩,黑黑瘦瘦的,頭發盤了起來,上麵別著一把銀梳子。


    雙耳也戴著一對銀耳飾,一看就很重,耳朵都吊得變形了。


    雖然穿著漢人服飾,但吳秋秋還是從打扮看出,她應該是少數民族。


    年齡和自己差不多,頭發是婦人打扮,身後,用毛氈裹著一個娃娃背在背上,上麵蓋著一塊棉紗巾。


    女孩接過飯,孩子就在背上哇哇哭了起來。


    她手忙腳亂地把飯放下,一手拍著身後娃娃的小屁股,一邊輕輕搖晃身子。


    吳秋秋搭了把手,幫她把娃娃頭上的棉紗巾拉開。


    那孩子可能有四五個月,長了一顆小牙,粉嘟嘟的極為可愛。


    “謝謝啊,是不是吵到你了。”


    女孩局促地對吳秋秋說道。


    “沒有。”吳秋秋搖搖頭,低下頭繼續看書了。


    女孩哄了孩子一陣後,孩子終於不再哭鬧,她才大口大口吃著早已經涼透了的飯。


    吃完後,又站起身,想要從行李架上取包裹。


    但她個子矮,又背著娃,十分不方便。


    吳秋秋隻好取了耳機,幫她拿那個黑色的旅行背包。


    她比女孩高不少,輕輕鬆鬆就拿到了。


    “謝謝,謝謝。”女孩連聲道謝。


    然後在背包裏翻找著什麽東西,吳秋秋無意瞥了一眼,看到了個黑色的盒子,眸中閃過訝異。


    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吳秋秋的視線,匆忙將背包拉好,有些驚慌地看了吳秋秋一眼。


    “你喝牛奶嗎?”


    她小心翼翼遞給吳秋秋一瓶牛奶。


    “好的。”吳秋秋接過。


    見吳秋秋沒有多問,她有些鬆口氣一般。


    吳秋秋繼續看著書。


    過了一陣,身邊的女孩起身去了衛生間。


    又一段時間後,女孩迴來。


    “你好。”


    吳秋秋摘了耳機看著她:“有事嗎?”


    “我想和你換一下座位,娃娃要,要吃奶......”


    她黝黑的臉龐上,爬起一團紅雲。


    哎。


    吳秋秋暗中歎口氣,起身讓她進去喂奶。


    還有意無意擋住別人的視線。


    她百無聊賴地看向車廂裏。


    剛好進了隧道,光線陡然一暗。


    吳秋秋突然看到車廂盡頭,靠近衛生間的地方,站著一個男人的身影,正在盯著這邊。


    那男人腿已經斷了,露出一截小腿骨,從大腿處,皮肉像生生被撕開了一樣,掛在膝蓋處鮮血淋漓的。


    脖子上插著一根鋼筋,完全洞穿了,腦袋也像是被什麽砸扁了,導致整張臉都是變形的。


    他身上穿著的一個工地背心也完全被血染紅。


    他就那麽直愣愣地看著吳秋秋這個方向。


    身邊,正在吃奶的小孩突然尖聲哭叫起來。


    吳秋秋連忙搖晃了一下手腕上的兩枚皇陵銅錢。


    銅錢清脆的撞擊聲,令小孩的哭叫漸漸小了下去,情緒也安穩了。


    高鐵駛出隧道,那個可怕的男人隨之消失。


    孩子安靜地吃著奶睡著了。


    女孩整理好衣服,對吳秋秋千恩萬謝,並主動提出把座位還給吳秋秋。


    吳秋秋搖搖頭:“你坐吧,沒事。”


    她還想再觀察一下那個男人。


    不能讓陰物目光落在孩子身上。


    小孩八字弱,又敏感,亡人盯上肯定會生病。


    更何況這娃娃才幾個月,又是在高鐵上。


    女孩隻能再次感謝吳秋秋。


    主動把自己帶的一些吃的都分享給吳秋秋吃。


    她說她叫潘雲,今年剛十九歲。


    “我帶了很多吃的,我不吃,就沒有奶,我的孩子就要餓肚子。”


    潘雲不好意思地笑著。


    明明還是少女,眼神中已經閃爍著母性的光輝。


    “多吃點。”


    吳秋秋把零食往潘雲那邊推了推。


    正巧高鐵又駛入了隧道。


    車窗玻璃上,又印出了那個男人的臉,他好像距離這邊更近了。


    睡得好好的孩子,又開始哼唧起來。


    吳秋秋麵無表情,拉下車窗的簾子,轉頭,目光含著警告,看了那男人一眼。


    他若再接近,別怪自己不客氣。


    男人已經變形的臉動了動,但吳秋秋看不出那是什麽表情。


    潘雲抱緊了孩子:“有一點點冷呢。”


    “沒事,出隧道就好了。”


    吳秋秋目光盯著男人的方向,話卻是對潘雲講的。


    果然,列車離開隧道的瞬間,陽光傾灑下來,透過車窗簾子,留下一層斑駁。


    “你剛剛是不是看到了呀?”


    潘雲輕輕拍打著孩子,突然轉頭對吳秋秋道。


    “你是指那個黑色的......骨灰盒嗎?”吳秋秋抿了抿唇。


    潘雲低下頭呢喃:“對。那是我男人的骨灰盒,我千裏迢迢,就是去給他收屍,然後帶他迴家。”


    “我家幺妹,還沒見過爸爸一麵呢。”


    她輕輕刮了刮小孩的鼻頭。


    吳秋秋眸子閃了閃。


    車廂裏的男人,是孩子的爸爸。


    他想見這孩子一眼。


    但是,人變成鬼後都會性情大變。


    吳秋秋不確定他看了孩子會怎麽樣。


    有的極端的亡人,並不是看了就行,而是想把活著的親人一起帶走。


    他們不是不愛親人,隻是更想讓親人陪著自己。


    “見了不一定是好事。”吳秋秋隻能說道。


    潘雲有些奇怪的看了吳秋秋一眼,似乎不太明白吳秋秋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也沒有問出口。


    萍水相逢,吳秋秋對她已經多加照顧了。


    列車很快又進了隧道。


    這一次,那個滿身是血的男人離座位越發的近了。


    不過三四米的距離。


    他就站在車廂中間,變形的臉看上去十分恐怖。


    鮮血覆蓋之下,已經完全辨不清五官。


    穿透脖子的生鏽鋼筋上,甚至還掛著一些人體組織,往下滴著鮮血。


    隨著他的接近,潘雲懷裏的幺妹兒越發不安扭動身子,身子驚厥了起來。


    嚇了潘雲一跳。


    吳秋秋將一枚銅錢放在幺妹兒頭下,站起了身子離開座位。


    剛往前走了兩步,隧道又結束了,男人也跟著又不見了。


    “幺妹兒剛剛咋了?”


    吳秋秋沒說話:“我去下廁所。”


    她一邊往男人接近的方向走,一邊暗中撒下竹灰。


    一直到了衛生間門口,吳秋秋停下。


    而這時列車也剛好再次進入隧道。


    男人被吳秋秋一路逼迴了衛生間門口,此時就站在吳秋秋麵前,滿是鮮血的腦袋垂下來,惡狠狠盯著吳秋秋。


    他用破損的聲帶嘶啞開口:“為哪樣不讓我見我女兒?”


    每一個字,仿佛都耗盡了力氣。


    “你保證你隻看她一眼嗎?你看那一眼,或許會要她的命。”


    吳秋秋幾乎用冷漠的語氣說道。


    她並非不能理解一個父親想見女兒的心情。


    但是......如果代價會要了小嬰兒的命,那她一定要阻止。


    即便這樣會顯得不近人情。


    男人突然跪在了吳秋秋麵前。


    “求你,讓我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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