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


    一路上從沒開過口的眼鏡男生突然出聲,人群都轉頭向他看去。


    在眾多眼睛的注視之下,他在背包裏翻出一盒雪花膏來,遞給楊婉婷,誠懇地道歉。


    “不好意思,同誌,之前在供銷社門口把你的東西撞掉了,這個賠你。”


    “啊,我啥東西掉了?”楊婉婷根本沒發現掉了東西。


    她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地上,渾身摸了一遍才想起來蛤蜊油沒了。


    頓時一拍大腿,後悔不迭,“哎呀,我都沒看到。”


    “不好意思,我那時候沒戴眼鏡,後麵才發現地上的東西。”


    男生又開始道歉,語氣有些瑟縮。


    楊婉婷本來沒把他和供銷社門口的年輕人對上號的,一看他這副畏首畏尾的樣子,似曾相識的感覺就上來了。


    她大手一揮,也沒過多計較,接過那盒雪花膏。


    “害,你也不是故意的,沒事兒。”


    說罷,楊婉婷也沒多想,轉身就走。


    知青院在村子的另一頭,和她們走得不是一條路。


    肩並肩走在土路上,楊婉婷越想越覺得可樂。


    “年年,你認出來沒?這人怎麽戴眼鏡不戴眼鏡兩模倆樣的。”


    商有年也沒認出來,她讚同地點點頭,這人確實戴上眼鏡跟換了個人一樣。


    “姐,婉婷姐。”


    商有周已經在岔路口等了很久了,從吃過午飯就開始等。


    可算把兩人盼了迴來,他眼巴巴的湊了上去。


    商有年翻了一個白眼,熟練得從兜裏掏出一小包糖,遞了過去。


    “一天隻能吃一顆,聽到沒有?”


    她的語氣兇巴巴的,卻帶著一股色厲內荏的感覺。


    “嗯嗯。”商有周連忙點頭。


    楊婉婷看著好笑,抓了一小把瓜子出來塞在男孩兜裏。


    商有年還來不及做什麽,她那個傻弟弟就帶著瓜子和糖跑遠了。


    最後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隻能謝謝楊婉婷。


    先把幫拿的那些東西送到楊婉婷家,然後商有年才迴家。


    她徑直向廚房走去,準備教育教育商有周。


    小傻子還沒開始吃,那一兜子糖被他攤開在桌子上。


    “一、二、三......”


    數完一遍之後,他選出顏色最好看的一顆,又數了一遍剩下的糖果之後,才把它們放進布兜子裏。


    看見姐姐進來,他沒有多想,直接把那顆糖遞給了她。


    商有年瞬間就不生氣了。


    她沒有要商有周的糖,而是坐在桌邊好聲好氣地告訴他。


    “以後不要隨便拿別人的東西,知道嗎?”


    “婉婷姐不是別人!”


    商有周黑白分明的眼睛坦然地看著商有年,非常的理直氣壯。


    “.......”商有年扶額歎氣。


    晚上的時候,一家人圍著吃飯,商有年提了提自己的想法。


    “媽,家裏還有多餘的布嗎?我想做件衣服。”


    “沒有!”李秀頭都沒抬,直接拒絕。


    “我自己做,不找別人。”商有年繼續跟李秀商量。


    “你衣服又沒穿壞,做什麽新衣服,家裏也沒有布。”李秀的態度非常堅定。


    重生迴來,關於年輕時的記憶早就模糊了,商有年也不記得家裏這時候還有沒有布。


    她沉默了片刻,也不再提這件事。


    還是再想想別的辦法吧,商有年這麽想著。


    一晚上輾轉反側,天剛剛蒙蒙亮就醒了過來,商有年幹脆也去上工。


    新來的知青今天第一天下地,一如既往地鬧出了不少笑話。


    商有年沒有興趣關心這些城裏來的少爺小姐,但事情找到了她頭上來。


    “商有年,你過去教教他們,今天給你記滿公分。”


    看著知青那邊的一片亂象,大隊長頭疼不已,最終選了商有年過去解決矛盾。


    滿工分的誘惑壓製住了商有年內心的厭惡,她應了一聲,就往知青那邊走去。


    那邊還在吵架,飽含怒氣的聲音交雜在一起,直聽得人頭疼。


    “我不學這個不行嗎?不學怎麽了?我有錢,養得活自己。”


    女聲尖細的音色在一片嘈雜中格外明顯。


    她的話音剛落,馬上就有人懟了迴去。


    “你愛學不學,誰管得著你啊?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這人本來是替老知青說話,可惜性格太直率,反而激化了矛盾。


    這話一說,那個女孩子明顯就炸了。


    這邊吵得天翻地覆的,商有年就站在邊上看好戲。


    蘇誌誠向來愛做老好人,這時候正在兩邊說好話,隻可惜根本沒人聽他的。


    上次的小妹妹手足無措地站在田裏,不敢參與到爭吵中,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而小眼鏡正拿著農具生澀地鋤地,刨起來的土還沒白菜葉大。


    看夠了,商有年才施施然地走過去。


    “知青每年工分達不到標準,要上報縣裏點名批評的。”


    這不是商有年瞎編的,確實有這個說法。


    隻是一般就算自己大隊知青的工分達不到,大隊長根本不會把這件事報上去出醜。


    盡管如此,這話用來騙騙剛下鄉的年輕人還是夠的。


    剛剛還態度囂張的女孩馬上就泄了氣,不再說話。


    見此,那個和她吵架的耿直男生也閉上了嘴,並沒有乘勝追擊什麽的。


    環顧了一圈之後,確定沒誰還有不同意見之後,商有年開始教他們怎麽幹農活。


    老知青不用她教,自己去幹自己的活計去了。


    之前因為新知青剛來什麽都不懂,知青裏的老大哥盧亭出於責任感,準備犧牲自己的時間來教他們怎麽幹活。


    他是出於好心,但是方式就略微有些欠缺考慮了。


    在被他連著糾正批評了好幾次,新來的知青葉愛珠就不樂意了。


    她也沒說什麽狠話,就是客氣地說自己慢慢學。盧亭也沒多想,轉身就要去教其他人。


    不知道誰插了一嘴,說葉愛珠不知道感恩,人家好心教還不學。


    大家都是新來的,彼此還不熟,所以葉愛珠也沒聽出來是誰說的這句話。


    她直接大聲反駁起來,沒想到老知青中耿直過頭的王建華懟了迴去,這才引發了這場矛盾。


    葉愛珠和王建華吵起來,倒是讓真正的禍頭子隱身了。


    商有年都不用猜,就知道這個禍頭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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