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慢用手撐起笨重的身體,女人用手撕了一塊魚肉慢慢吃下去。


    期間檮杌就趴在石頭床邊上,枕著前爪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身後的尾巴一勾一勾,卷住女人的腳踝緩慢蹭動。


    女人慢慢吃完一整塊魚肉後,檮杌又殷勤地用尾巴卷過一個果實,尾巴稍稍用力捏開了口子,才送到女人麵前:“喝不喝水?”


    女人搖搖頭。


    見她不喝,檮杌就把果實舉起來三兩口喝完扔到一邊,腦袋控製著力度在她身上蹭來蹭去:“曦婠,我背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許陵光這才知道女人的名字叫作曦婠。


    他看向蘭澗:“你認識她嗎?”


    畢竟是同族,又知道了姓名,說不定蘭澗會聽說過曦婠呢。


    有虞聞言也忍不住期待地看向蘭澗。


    但蘭澗仔細思索後卻緩緩搖頭:“族中並沒有叫作曦婠的,要麽是改換過名姓,要麽並非是山海境中的乘黃……”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檮杌身體下壓趴伏在地上,尾巴卷住曦婠的腰部,輕輕將她放在了自己背上。


    直到這時,三人才發現曦婠的雙腿似乎有些問題——她的雙腿無力地垂著,看上去使不上力。


    檮杌的動作很快他們的猜測,他迴頭用尾巴將曦婠的位置調整好,確保她抓緊了自己之後,才邁開步子往外走去。


    檮杌本是十分高大健壯的體型,行走時他的肩胛骨聳起又落下,厚實順滑的皮毛如同波濤一般起伏,氣勢悍然。


    但他背著曦婠時,連身體的起伏都小心控製住了,邁出去的每一步都十分輕柔平穩,走三步就要迴頭看一看,唯恐背上的人受到了顛簸。


    倒是曦婠見他如此小心翼翼,抓緊了他背上的皮毛,輕聲說:“我坐得很穩,不會摔。”


    檮杌從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唿嚕聲,依舊慢吞吞地馱著她往海邊走去。


    時間已經是傍晚,金烏要落不落的墜在海平麵上。


    檮杌就這麽駝著曦婠沿著海岸線往前走,他們之間話並不多,大多時候都非常安靜。偶爾曦婠會說起海上的異聞,檮杌才會像打開了話匣子一樣,將滿肚子的見聞滔滔不絕地說給她聽。


    一人一獸的背影被夕陽拉得很長,在身後交疊在一起。


    三個人就這麽跟在他們身後,踩著他們交疊在一起的影子往前走。


    海岸線沒有盡頭,但白襄留下來的記憶卻有終點,


    在檮杌與曦婠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後,白霧再次彌漫。


    這一次呈現出來的不再是完整的記憶,而是一些跳躍的零碎的片段。


    有些是曦婠正在生產,有些則是檮杌在海中捕獵,還有些則是曦婠坐在海邊礁石上,用柔軟的植物葉片編成草墊……


    一個個畫麵如同走馬燈一般跳躍閃過,最後定格在曦婠身上。


    她神色異常的虛弱,像是剛剛生產完,懷裏抱著一隻小小的黑色幼崽,臍帶剛剛剪掉,眼睛還沒有睜開,絨毛稀疏而濡濕。


    檮杌趴在她身後,巨大的身體將母子二人圈起來,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舔幹淨幼崽身上殘餘的羊水,動作輕緩溫柔,與滿身的煞氣格格不入。


    琉璃珠記錄的影像到此為止。


    白霧散許陵光迴過神來,看向一旁的有虞。


    有虞緊緊抓著他的手,臉上都是眼淚。


    他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與許陵光對視,嘴唇張合幾次,才哽咽著說:“……我也有父母。”


    許陵光摸摸他的頭,遞給他一張手帕:“他們很愛你。”


    傳言裏的檮杌桀驁難馴,是人人畏懼的兇獸。


    但麵對妻子和幼崽時,他也隻是最尋常的丈夫和父親罷了。


    有虞撲到他懷裏,肩膀聳動著大哭。


    許陵光收起沒能派上用場的手帕,輕輕拍撫他的脊背。


    見過曦婠之後,許陵光才知道有虞安靜內斂的性格遺傳自誰。


    有虞的外貌遺傳了父親,但性情卻像極了母親。


    連哭聲都比其他幼崽要收斂,唯有聳動的肩膀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這一次有虞哭了很久,像是要將長久以來壓抑的委屈和疑惑都哭幹了。


    許陵光攬著他,溫暖的掌心貼著他的脊骨拍撫,始終耐心而溫柔。


    過了很久很久,哭聲才逐漸平息了。


    有虞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從許陵光懷裏推出來,垂著紅腫的眼睛並不太好意思看兩個兄長。


    旁邊遞過來一張手帕,是蘭澗。


    “擦擦臉。”


    有虞垂著眼睛接過,胡亂在臉上擦了一通,帶著濃重的鼻音向許陵光道謝:“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是許陵光冒險和白襄做了交易,才讓他知道,原來自己並不是被拋棄的幼崽,在他很小的時候,也有過愛他的父母。


    隻是那時候他還沒來得及記住父母的樣子。


    但從今以後,他不用再羨慕那些被父母愛護嗬護的幼崽們了。


    許陵光給他換了張新帕子,見他神色還算平穩,這才看了蘭澗一眼,斟酌著說:“其實白襄留下的記憶,還有另一段。”


    白襄單獨給他看的那一段記憶,並不在琉璃珠裏。


    雖然已經決定要告訴有虞,但真正提起來時,許陵光還是有些忐忑,擔心有虞接受不了。


    果然,有虞聞言一愣:“還有嗎?”


    許陵光歎氣:“嗯,關於你的父母……怎麽去世的。”


    有虞一向聰明,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什麽,抿了抿唇小聲說:“我能承受的。”


    許陵光見狀,隻得將那段存入了留影珠的記憶交給了他。


    那段記憶並不長,本就是白襄一開始為了引誘他主動合作而放出來的鉤子。


    隻是對於有虞來說,或許是一段無比漫長的記憶。


    他將留影珠貼在眉心許久,久到許陵光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檮杌為了保護曦婠和幼崽被人族修士圍攻的影像並不長,半刻鍾都不要就能看完。


    但有虞將留影珠貼在眉心,看了一遍又一遍。


    蘭澗察覺他周身氣息隱隱有些動蕩,立即出手穩住了他體內激蕩的靈力。


    而後強製將那顆留影珠從有虞手中拿走。


    有虞抬起眼與他對視,眼底通紅,隱隱有些倔強之色。


    蘭澗也看著他,不容置喙地將留影珠收走,語氣是少見的嚴厲:“在你學會自控之前,這顆留影珠由我保管。”


    有虞胸膛起伏,嗓音哽咽嘶啞:“他們……是他們殺了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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