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煤球?是在叫你?”


    許陵光迴頭看看有虞:“你認識的人?”


    有虞抿了下唇,看了女人一眼,小聲說:“打過兩次交道,不是很熟。”


    他說得有些心虛。


    秦仙姑是邪修,靠一身邪門詭術在鬼市立足紮根,勢力頗大,鬼市有兩成以上的地方都是她的地盤。


    當年他從人市逃出來時受了傷,碰巧躲到了秦仙姑的地盤上。


    秦仙姑發現了他,但並沒有驅趕他。


    但作為報酬,他配合對方暗殺了兩個修為不低的邪修。


    秦仙姑當時說他年紀小容易被人輕視,最適合做這樣的事,還提過出招攬他。


    但是有虞不太喜歡她的行事作風,後來傷勢好得差不多,就偷偷跑了。


    他不想讓兄長和許陵光知道這些過往,垂著頭很是抗拒,也沒有理會秦仙姑的問題。


    許陵光看出他不太樂意提起秦仙姑,就沒有再追問。


    他扭頭迎上秦仙姑充滿探究的視線,代有虞迴答了她之前的問題:“有勞道友操心,他小時候走失,在黑市受了些罪,不過後來家裏終於找到他,就把人接迴去了,他現在過得很好。”


    他言辭很客氣,不過卻沒有透露有關有虞的半點信息,還把人往身後擋了擋。


    秦仙姑看出他的戒備,倒是沒有太在意,她笑著掩了下唇,說:“那倒是不錯,畢竟流落到黑市上的小崽子,可沒有幾個這麽好命會被家裏人找迴去呢。”


    她特意在“家裏人”上加了重音。


    畢竟流落到黑市中的混血幼崽,要麽是父母雙亡的孤兒,要麽就是因為妖族血脈而被拋棄的。


    許陵光語氣毫無破綻地說:“是啊,我們也是找了好久。”


    說完朝秦仙姑略略點頭,就中斷了對話,抬了抬手客氣又疏離地說:“道友先請。”


    他抬手送人了,秦仙姑也不好再在路中間擋著路。


    她拍了下扶手,示意轎夫們起轎。


    慘白的紗幔又放了下來,六個轎夫將軟轎穩穩被抬起來,繼續往前緩行。


    不過與許陵光一行擦身而過時,秦仙姑又將紗幔挑開一點,笑吟吟地看著異常沉默的有虞說:“迴了家有人護著,你倒是看起來比從前乖巧許多。”


    說完就放下紗幔,輕飄飄地走了。


    許陵光看一眼有虞不自覺攥成拳頭的手,瞪了走遠的軟轎一眼。


    都什麽人啊這是。


    走都走,還要話多。


    許陵光假裝什麽都沒察覺,語氣輕快地說:“走吧,天色不早了,趕緊迴家,路上還是順便吃個宵夜。”


    窩在蘭澗懷裏昏昏欲睡的羽融立刻捕捉到了關鍵詞,“嗖”地一下支棱起耳朵:“宵夜?”


    許陵光說:“迴去路上看看有沒有好吃的,沒有就迴去自己做。”


    幼崽們頓時嘰嘰咕咕地討論起宵夜吃什麽來。


    秦仙姑的話題就這麽被輕飄飄地略過去了。


    一行人很快就離開了西城,迴到了南城。


    南城繁華,從西城出來後踏入南城,有種從陰曹地府迴到人間的感覺。


    此時街市上許多酒樓樂坊都正熱鬧著,許陵光讓小崽們挑了一家最想吃的,一行人就進去吃夜宵。


    晚上吃多了容易積食,菜品點的都是些不占肚子的小菜。


    金絲黨梅,麻腐雞皮,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兒等等,小崽們吃得唿嚕唿嚕心滿意足。


    許陵光不怎麽餓,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端著酒樓特色的梅子茶慢吞吞啜飲,目光時不時往有虞的方向掃一眼。


    有虞今晚格外沉默,麵前的菜品都是他往日喜歡的口味,但小崽們埋頭吃得唿嚕唿嚕,他卻仿佛神遊天外,筷子都沒伸幾下。


    還是妘風注意到了他都沒怎麽吃,往他的碟子裏撥了幾個冷元子。


    有虞朝她笑笑,夾起一顆元子,好半天才吃完。


    許陵光忍不住和重雪悄悄傳音:“有虞有點不對勁。”


    蘭澗也注意到了:“嗯。”


    許陵光很是關心幼崽的心理健康:“遇見那個女修後就這樣了,你說我要不要找個機會和他談談?他總一個憋著也不是事。”


    吃飯都不好好吃了。


    蘭澗想了想說:“他要是想說,應該會自己來找你。”


    今天一整天下來,接連遇見從前的故人,有虞心裏應該清楚,在黑市的事瞞也瞞不了太久。


    從隻言片語中已經可以拚湊出大致的輪廓。


    這本來也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過去,隻是他心裏始終覺得自己和羽融妘風他們不一樣,所以竭力想要做得更好,不允許自己有一點缺點。


    所以才邁不過這個坎兒,開不了口。


    等他自己想通了,就會主動開口了。


    許陵光不知道他心裏所想,隻以為他並不把有虞的事放在心裏,隨便敷衍一句,不由瞪了他一眼,不滿道:“有虞這個性格,喜歡的不喜歡的都憋在自己心裏,他要是一直不說,我們做家長的也不理會,萬一憋出毛病來怎麽辦?”


    他再次感歎果然不是自己家的小崽就不上心。


    這個時候他就有些想念蘭澗了。


    要是蘭澗在,肯定會跟他一起想辦法。


    “也不知道蘭澗什麽時候迴來……”


    許陵光扭過頭,小聲咕噥了一句。


    打算自己想想辦法。


    不過許陵光沒想到重雪竟然一語成讖,夜裏,他還在屋裏斟酌用什麽方式恰到好處地起個頭,和有虞談一談心呢,有虞就自己找過來了。


    當時許陵光正盤著腿坐在床上深沉思索,而蘭澗則在外間的桌邊翻書。


    敲門聲就是這個時候響起來。


    蘭澗起身去開的門。


    房門打開,就看見一隻黑色的乘黃低著頭蹲在門口,悶聲悶氣地叫了一聲“大哥”。


    裏間許陵光探頭問:“誰啊?我怎麽好像聽見了有虞的聲音?”


    蘭澗看著麵前的小崽,神色柔和了一些,側身讓出路來:“進來吧。”


    有虞這才站起來,慢吞吞地往屋裏走,耳朵和尾巴都無精打采地低垂著,看著很是低落。


    許陵光趿拉著鞋出來,就看見了黑色的乘黃幼崽。


    他立刻意識了有虞恐怕有話想說,就拍了拍床,示意他上來:“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不會是想和我們一起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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