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扶嬰的眼睛黑黢黢的,一言不發盯著許陵光看著,有點嚇人。


    許陵光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下意識往後退了退,試探地叫了聲:“周扶嬰?”


    意識到他的退縮,周扶嬰暗地裏嗤了聲,若無其事地收了劍,目光在他身上掃視:“師父去哪兒了,怎麽這會兒才迴來?”


    見他恢複正常,許陵光神色輕鬆起來,心裏想著這小徒弟練劍的時候身上煞氣怪重的,以後他練劍的時候自己得躲遠點。 嘴上卻忍不住興奮道:“我去了一趟隔壁山頭,那邊好多野果野菜,我還抓了兩隻兔子。”


    他隔著袋子摸了摸活蹦亂跳的野兔,臉上笑容滿溢出來:“今晚可以吃烤兔子。”


    周扶嬰:“……”


    他麵無表情地“哦”了聲,琢磨著許陵光到底怎麽從哀牢山活著走出來的,明明進山的邪靈子和九劍真人都已經死透了,他卻活蹦亂跳地迴來了,甚至還逮了兩隻兔子!


    周扶嬰磨了磨牙,抱著劍和他一道迴青羽宗,有一搭沒一搭地試探他:“隔壁那座山名叫哀牢山,據說住著避世的乘黃一族,乘黃性情兇殘,以人為食,擅入禁地者十死無生。師父下次還是別去了,萬一遇見了乘黃……”


    許陵光倒是沒想到隨便一座山頭都能大有來頭,他呆了呆,問:“真的有乘黃嗎?”


    《山海經》他看過,乘黃自然也知道,但就算是修仙世界,乘黃這種生物應該也是虛構的吧?


    畢竟《山海經》還說騎上乘黃可以長生不老呢。


    若真有乘黃,那豈不是人人都想去騎一騎?


    周扶嬰似笑非笑:“隻是都這麽說而已,我也沒見過。不過大家一般都不願意靠近哀牢山。”


    許陵光想起之前追著他的那些仇家,追了他一路忽然就不追了,難道也是因為哀牢山的傳說?


    不過後麵倒是有兩個人又追了過來,可見這個傳說唬人,但也沒有那麽唬人。


    許陵光說:“隻是傳說而已,未必是真的吧?”


    周扶嬰瞥他一眼,沒有再多說,而是將目光轉向聞訊而來的宋南出和鬱筠,要笑不笑地開口:“師父抓了兩隻野兔,說要烤兔子吃。”


    宋南出和鬱筠的表情頓時變得一言難盡。


    最後是鬱筠說:“師父這趟出去沒遇見什麽危險吧?”


    許陵光後怕道:“遇見了幾個追殺的仇家,不過我運氣還算不錯,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下去,暈了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那些人就不見了蹤影,應該是走了吧。”


    鬱筠:“……”


    人當然不見了,但不是走了,是死了。


    她臉上柔柔的笑幾乎要維持不下去,皮笑肉不笑說:“下次師父出門我們還是陪著吧,那些仇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找上來,”


    許陵光覺得她說得不無道理,一邊熟門熟路往廚房走,一邊讚同道:“以後我還是盡量少出門。”


    進了廚房,他一通搜刮,找到了油鹽香料,甚至還有一串曬幹的辣椒,用來烤兔子足夠了,便興奮地迴頭問三個便宜徒弟:“你們能吃辣嗎?”


    周扶嬰看不得他這無憂無慮的傻樂樣,決定眼不見心不煩,抱著劍就往外走:“我不吃。”


    他心情不好,語氣就帶了些出來,許陵光一愣,看看他冷峻的背影,又看看鬱筠,有些遲疑:“我失憶之前,和他關係是不是不太……融洽?”


    融洽算是比較委婉的說法了。


    就算再遲鈍,許陵光也多少感覺到了周扶嬰對自己隱約的排斥。


    鬱筠笑了下:“師父可能不記得了,小師弟對誰都這樣。”


    許陵光半信半疑,但也沒有再刨根問底,他畢竟是個外來者,對於原主和幾個徒弟之間的關係並不太想深究。


    他將野兔從袋子裏拎出來,麻溜地開始處理。


    宋南出抱臂在一旁看了會兒,懨懨打了個哈欠:“我困了,先去睡了。”


    最後隻剩下鬱筠留了下來,在一旁偶爾幫許陵光打打下手。


    許陵光在原來的世界練了一手好廚藝。


    最開始是因為奶奶年紀大了做不了飯了,他隻能慢慢學著做飯。後來則是工作後為了省錢,開始琢磨著自己變著花樣做飯。


    經過多年磨煉,他的手藝算是非常不錯的。


    兩隻兔子處理幹淨後先進行醃製,內髒也沒有浪費,挑著能吃切成片,和野菜一起炒了,也別有一番風味。


    兔子醃製好後用樹杈串好,架在火堆上慢慢烤出油脂,焦黃噴香,許陵光一邊烤一邊咽口水。


    一旁鬱筠有一搭沒一搭地給火堆添柴禾,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


    失憶之前的許陵光是不會做飯的。


    早些年青羽宗勢力還算強盛,上上任宗主是他爹,上任宗主是他長姐,他一出生就是含著金湯匙,身邊奴仆成群,不必親自做飯。


    而且許陵光目下無塵,他早年天資平平,修煉一直停滯不前,直到三十四歲才成功引氣築基,因此尤其厭惡曾經做凡人的那段時光,因此絕不可能做這種瞧不上的凡人活計。


    但眼前的人卻極其熟練,觀他神情,也並無怨懟,反而樂在其中。


    如果都是裝出來的,也裝得太好了。


    但如果不是裝的……鬱筠眼中露出深思,忽然說:“師父以前從來不下廚。”


    許陵光動作一僵,呆了半晌才撓了撓頭,心虛地說:“這不是生活所迫嘛,要是有人做飯,為師也不至於親自動手……”


    鬱筠“哦”了聲:“可惜我們都不會做飯,隻能辛苦師父了。”


    許陵光心裏發虛,隻能含含糊糊地說“不辛苦”。


    好在兔子很快烤好,許陵光把焦黃流油的烤兔片好擺在盤子裏,邀請鬱筠一起吃。


    鬱筠很給麵子地吃了幾口,其餘大半都進了許陵光的肚子。


    經曆過一天的亡命生涯,終於吃飽喝足,許陵光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心想捉兔子的時候還看見了野雞,下次可以打兩隻野雞迴來煲湯喝。


    修仙世界晚上沒有什麽娛樂,許陵光在院子裏溜達了幾圈消食,眼看著天黑了下來,就迴房間去睡覺。


    白天累了一天,他沾床就睡熟了。


    隻是就像有人故意和他作對一樣,許陵光剛夢見自己又穿了迴去,抱著枕頭喜極而泣的時候,就被一連串的巨響給嚇得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擔心仇家夜襲,睡覺時也沒有脫外袍,此時倒是方便了往外跑。


    順手拿起從廚房順來的小刀,許陵光衝出房門,就看見周扶嬰和鬱筠站在廊下,神情凝重。


    他靠過去正要問“發生什麽事了”,忽見一條巨大的黑色蛇尾砸落在身旁。


    那蛇尾足有他腰那麽粗,砸落的地方距離他不過一步之遙,飛濺碎屑崩到許陵光身上,生疼。


    他震驚地張大了嘴,目光呆滯地看著巨大的黑蛇以閃電之勢從麵前滑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旁邊的周扶嬰和鬱筠看他一眼,卻沒有心思再顧及他,神色凝重地追在黑蛇身後很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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