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凡手下跟來五個人,很快便將超出的飯菜一應擺放好,史青雲在此之前,其實並不喜歡張力凡,她認為張力凡實在太有城府,讓人看不透,但是,自此以後,她算是明白陳小英曾經說過的話:


    “人有太多麵,不要以一麵概括任何人”


    婚禮上,史青雲哭成淚人,父母和親人都從老家過來,問及不迴去辦婚禮的原因,她說她的根據地是她所在的公司,她的媽媽也是哭得稀裏嘩啦,不過,是高興的哭,原本,史青雲媽媽怕是連女兒出嫁都看不到的,撿了一條命,整個人的邏輯體係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大概就是重生,陳小英看著這對壁人在台上的誓言,很是羨慕。


    在婚禮現場的最角落上,還坐著另一個男人,劉仁成,他是樸天一最好的朋友,自然是要來參加婚禮,隻是,他一直坐在一個角落裏,陳小英沒有看到他,可是他從始至終,都在看著陳小英的背影,他還是那樣的喜歡這個女人,隻不過時移事移,彼此也都知道迴不去。婚禮宣言結束以後,史青雲端著酒杯答謝,走到陳小英的桌前時,陳小英將珠寶送上,史青雲激動地說道:


    “謝謝小英姐,愛你”


    “青雲,一定要幸福”


    “陳總請放心,一定會對青雲好”樸天一說道。


    史青雲立馬將珠寶戴上,白色婚紗配著紫色珠寶,她今天真是美極了,明豔又俏皮,史青雲雖然個子不高,但是五官很端正,平時也隻是不愛收拾,樸天一眼睛都看呆了,真真是撿了一個寶,劉仁成離得很遠,也發自內心祝福最好的朋友。


    婚禮散去,陳小英先行離開,她要去“望江樓”結算。


    方成圓迎上去,說道:


    “那姑娘的婚禮很順利吧”


    “嗯,很順利”


    “羨慕了吧”


    “圓姐,你什麽時候也成神算子了”


    “還什麽時候,你這不臉上寫著嗎”


    “不好,我不能讓你看出來,我馬上改”


    陳小英哈哈笑,張力凡說:


    “這麽快就趕過來了,改天嘛,我還怕你賴賬不成”


    “各歸各的”


    “那行,哥給你算7折”


    “太客氣”


    “也不是客氣,主要沒在我地方上,不用打掃”


    陳小英斜著眼,說道:


    “老奸巨猾”


    張力凡看到陳小英會說笑,心裏還是高興,他算是看著陳小英長大,人隻要別什麽都悶著,就不容易出事。


    陳小英才結算好,走出“望江樓”,包裏電話響起,隻不過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陳小英並不打算接,就關上聲音放迴包裏,大約過了五分鍾以後,電話再次響起,還是同一個號碼,陳小英接起電話:


    “您好,我是陳小英”


    “陳小姐,不準備賠付修理費了?”


    “修理費?”


    陳小英才想起來,從青島迴來的路上,撞到過後方的車子,對方叫什麽來著,郭什麽,陳小英使勁想,對,郭振銘,陳小英趕緊接住話:


    “對不起,郭總,差點把這事忘了,修理費多少錢,我轉給您”


    “陳小姐,修理費的事,就算了,車子沒有撞得太嚴重”


    “不行不行,郭總,多少錢也是我應該賠付的”


    對方半天沒說話,陳小英接著說:


    “您把單子發我郵箱,我看完以後,就把錢打到您賬戶,實在不好意思,郭總”


    “陳小姐真是幹脆利落,不知是否賞光,請陳小姐共進晚餐呢?”


    陳小英聽到對方這麽說,感覺有些恍惚,但還是很有禮貌地說:


    “就是要進餐,也是我請,還望郭總笑納”


    郭振銘對陳小英印象還算不錯,也隻是想認識陳小英而已,並沒有說有什麽非分之想,再一個,他還摸不清陳小英是什麽來路,他不會輕易去接觸一個異性,的確是因為人已經在廣州,並且車子修理完以後,才想起來陳小英,於是便撥通對方電話,說白點,也隻是僅限於江湖認識而已。


    陳小英才把地址發給郭振銘,大約過了四十多分鍾,郭振銘出現,還是那樣的穿搭,夾克配西裝褲,陳小英笑笑,郭振銘問道:


    “陳小姐對穿搭看來很講究”


    “失禮,郭老板,這是職業病,不知道您收到賠付款沒有?”


    “看來現今當下的女性,都不是小女子了,說話辦事都這麽講究”


    “見笑見笑,您快請坐”


    陳小英沒有請郭振銘去“望江樓”,一般來說,去到張力凡那裏就餐的,多半和陳小英都比較熟悉,對於陌生人而言,她不會帶去張力凡的酒樓。


    二人吃的燒鵝,看似很簡單的就餐,實際上這是廣州老餐,做法很考究,郭振銘表示很喜歡吃,因為他下午三點還有一個會,吃完就和陳小英散了,陳小英也並未多想,簡單用餐簡單關係,兩人都沒有想到還會有後續。


    一個星期以後,陳印錦和莫姨從重慶迴來,剛進家門,莫姨高興地說道:


    “小姐,重慶真是太有意思了,那個車從空中過,東西還特別好吃”


    看著莫姨高興得手舞足蹈,陳小英真是後悔,沒有早一點帶莫姨出去轉轉,隻是此刻,她心裏突然想到自己的母親,一股說不清的思念,湧上心頭,還沒來得及說話,莫姨接著說:


    “小姐,你要是一起去就好了,那個魚真是特別好吃”


    “還真該是早點帶你出去的,莫姨”


    陳小英停頓了一下,接著說:


    “莫姨,我想我媽了”


    整個房間,空氣凝固,多少年來,陳小英破天荒地說出這樣的話,準確來講,是三十多年以來,她第一次講想念母親,莫姨怔住,馬上說道:


    “小姐,要不迴去看看吧”


    陳小英不知道怎麽迴答,陳印錦看著妹妹眼眶中的空洞,他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就像當年他想尋找自己親生父親,明明知道後來的李叔,不是自己父親,卻又不能去尋人,他那個時候的心情,也大概和妹妹此刻大同小異吧。


    陳印錦說道:


    “英子,原本上次迴來,有一件事想和你說的”


    莫姨有些擔心地看向陳印錦,陳小英抬起頭,問道;


    “哥,什麽事?”


    莫姨眉頭緊皺,陳印錦接著說:


    “我無意中從我同學口中得知,當年舅舅那個發小,還活著”


    陳小英立馬站起來,問道:


    “人現在在哪裏?”


    “說是那位阿姨嫁的是山西人,已經在山西很多年”


    “在山西什麽地方”


    “大同”


    陳小英二話不說,拿出電話:


    “青雲,你給訂明天上午去大同的機票”


    “陳總,我和天一在三亞”


    陳小英才想起來,史青雲在度蜜月,真是慌亂擾了神,陳小英接著說:


    “哦,對,你們玩開心點”


    說完,就把電話掛掉,自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陳印錦說:


    “英子,我訂票,你別著急”


    陳小英自言自語:


    “我今天是怎麽了”


    便走進自己的臥室,莫姨好擔心,但是還不敢進去,看到陳小英像丟了魂,莫姨去到廚房,倒了一碗燕窩,還是過了十分鍾以後,才從進陳小英房間,莫姨說:


    “小姐,印錦已經在看票信息了,你別太著急”


    “莫姨,我失態了”


    陳小英將頭低著,莫姨將她抱進胸口,說道:


    “小姐,每個人心裏的坎,都隻能自己邁過去”


    “莫姨”


    陳小英嚎啕大哭。


    三日後,陳印錦兄妹在大同,找到那位阿姨,年頭已經太久,那位阿姨已經想不起很多事,隻是一樣,從阿姨口中得知:當年賈荷花是被強奸以後,生下一名女嬰。


    晴天霹靂,陳小英差點沒有當場暈死過去,陳印錦說道:


    “英子,這事情還需要核實”


    “怎麽核實?哥,我說我媽怎麽從小都不喜歡我,那名女嬰,不出意外的,就是我吧”


    陳印錦也感到震驚,其實他的母親知道此事,但是從未對外人提起過,包括陳印錦的繼父,也都不知此事,整個街坊還有親戚,就隻有陳印錦母親一人知道,那位陳小英父親的青梅竹馬,是在得知此事的第二年,遠嫁到山西,原因是陳小英父親說這件事,都是因為賈荷花幫她,他不能負了她,具體的事由,現下,恐怕隻有賈荷花一人知道。


    陳小英像熱鍋上的螞蟻,她必須馬上離開,就想知道整件事,毫不猶豫地從山西迴到老家。


    賈荷花還是像往常一樣,坐在搖椅上,電視機開著,她睡著的,陳小英和陳印錦輕輕坐下,一直在等她醒來,陳印錦心裏有點法慌,首先,他無法預知實情,真是害怕妹妹接受不了,其次,賈荷花的刻薄,遠近都知,如果再在妹妹的傷口上撒一把鹽,妹妹該怎麽辦?


    賈荷花醒過來,看到女兒坐在椅子上,根本沒當一迴事,先是起來去梳好頭發,之後再慢慢走到搖椅上坐下,才慢慢說道:


    “你迴來做什麽?”


    陳小英直接問道:


    “媽,我到底是誰?”


    賈荷花似乎慌了神,這麽多年以來,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已經死了,怎麽女兒會突然問起此事,況且看到陳小英冷著臉,估計還是有備而來,賈荷花從搖椅上起來,走到客廳正椅子上坐著,說道:


    “你從哪裏得知此事的?”


    “媽,這麽多年來,是不是就因為我不是父親的孩子?”


    賈荷花絲毫不掩飾,陰冷冷地說道:


    “對”


    陳印錦瞪大眼睛,吞咽一口口水,看著陳小英的表情,他實在驚恐,小心翼翼地看著妹妹,賈荷花接著說:


    “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你哥哥出生的第一年,我們實在太窮,我走著山路去找我的親戚借錢,黑漆漆的山路,我被一個男的拉住,黑漆漆的樹林裏,再後來,就有了你”


    “為什麽當時不殺了我”


    陳小英怒吼。


    賈荷花繼續冷冰冰地說:


    “你以為我不想嗎,我去了醫院,醫生說硬做不下來,你父親,不對,你哥哥的父親為了保護我,吞下這口氣,直到你出生,我氣啊,一輩子活在陰影裏,你本不該來,名不正言不順”


    三十多年來,陳小英總算知道真相,真相在不知道的時候,還算是幸運。


    陳小英的世界,坍塌了!


    迴到廣州以後,陳小英重病,看了幾個醫生,都查不出原因,莫姨說:


    “印錦,小姐這是心病,該怎麽辦啊,我一點辦法沒有”


    莫姨急得焦頭爛額,陳印錦說道:


    “莫姨,你知道不知道過去這些年,有什麽人對英子比較重要的?”


    莫姨快速轉動腦子,突然想起來,說道:


    “有,烏詩詩”


    “在歐洲的那個?”


    “嗯,但是我怎麽聯係?”


    “小姐有她的聯係方式”


    “怎麽要啊,這,我話都不敢和她說”


    莫姨抹抹眼淚,邱丹從山區趕迴來,直接來到醫院,陳小英輸著營養液,邱丹看著母親掉眼淚,先是說:


    “媽,沒事啊,我進去和小英說會話”


    “丹啊,可咋辦啊,我們欠小姐那麽多”


    “不怕,欠她的慢慢還,但是眼下,她需要腦子清醒”


    邱丹走進病房,說道:


    “小英,好些了沒有”


    “丹姐,你迴來了”


    “嗯,陳小英,你就這點出息啊,這一個月,就瘦成這樣了,你要是想尋短劍的話,可以來個痛快的,何必大家夥跟著你一起受罪”


    陳小英睜大眼睛看著邱丹,說道:


    “丹姐,我”


    “我什麽,你陳小英是什麽人,這麽多年來,風裏來雨裏去,都沒見你認慫過,這就要認慫了?”


    莫姨進來拉住邱丹,很擔心地說道:


    “你別這樣說了,她都多少天沒吃飯”


    “沒吃飯也是活該,誰讓她不吃飯,這麽多年來,就像是全世界虐待她一樣,總是一副淒楚的樣子,這世界這麽大,她硬要把自己困死,就是自己作自己死,死了也就一段時間,誰還記得她”


    好一句歹毒的話,但是針針見血,這不是最親的人,斷然是說不出來這麽狠毒的語言,陳小英突然坐起來,看著邱丹,說道:


    “莫姨,我餓了,想吃餃子和黃瓜”


    陳印錦第一次認真審視邱丹,二人都不曾想到,後半輩子會在這世界共同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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