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裏翮嘴角一勾,露出一絲神秘笑容,“太尉怎得知道老夫處於好奇曾嚐試過,確實提煉了一大桶出來,本想著兌水售賣更加省事,卻不想實在是....難以入口。”


    “哪怕酒坊內酒量最好的漢子,連一口都咽不下去!”


    “哈哈,好!相裏翮,你再讓兄弟們把控好火候,多蒸幾壇這樣度數高的。等咱們宮宴時,這原漿專供大王與朝臣飲用,保準喝得他們舒暢又過癮。”


    惡夫將小盅放下,眼中閃爍著興奮光芒,“至於你說那酒,可不是用來喝的,可有無處妙用,速速帶我前去看看。”


    相裏翮見他如此,也生出了好奇心,當即轉身就領著惡夫朝門外走去。還未出門,就和急步而來的張二河迎麵撞上。


    “太尉、太尉!大王帶著百官們...來了!”


    惡夫神色一頓,轉而露出一抹狐疑,“他們來做什麽?”


    “還能啥事,估摸著許久不見太尉,大王....想您了唄。”張二河擠眉弄眼,話裏帶著幾分揶揄。


    “可快去一邊去吧!”惡夫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張二河嘿嘿一笑,抬手引著惡夫朝外走去。


    來到作坊,三人頓時一驚,隻見嬴政等人滿麵酡紅,抱著那巨大的酒桶,互相之間無力的推搡著,旁邊圍著一群麵色焦急,直咽口水的小官。


    “遭了,怎麽把那酒給開了?!”相裏翮麵色陡然大變,狠狠剜了一眼周圍工人。


    “這...這桶裏...該不會是酒精吧?”惡夫瞠目結舌。


    相裏翮苦笑的點了點頭,忙低聲問道:“太尉,需不需要召醫官來啊?!”


    惡夫沉默不語,繼而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聲從口中發出來,“你們...你們這群天殺的!!!”


    “什麽都敢喝,連我這酒精都不放過.....”


    惡夫話音未落,便見嬴政正靠在那巨大的酒桶上,一手緊緊箍住桶沿,一手似要把桶往自己懷裏摟,旁邊的蒙驁存不不讓,推搡著嬴政,想要將酒桶據為己有。


    可他麵色潮紅,眼神有些渙散,腳下更是站不太穩,若非孟燦使勁扶著,隻怕這位堂堂大秦之王就要一頭栽進桶裏去了。


    “這……這好酒!”嬴政咂了咂嘴,口齒不清地嘟囔著,似乎還要再去舀上一勺。


    孟燦見狀,嚇得死命拉住他:“大王,不能再喝了,再喝非要出大事不可啊!”


    他此刻同樣滿臉通紅,看著也不知是酒勁上湧,還是著急上火,連聲對惡夫求援:“太尉,你快來管管,快想辦法!”


    不光是嬴政,有人直接靠在柱子上打盹兒,有人還兀自喃喃念著什麽“好辣好辣”,就連一向自稱千杯不倒的的桓齮也沒好到哪裏去,竟抱著空碗露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原本跟隨而來的隨從侍衛、小官吏們全都幹瞪眼不敢造次,個個都是一臉無措。


    “天殺的,這可是酒精啊——暴殄天物啊!!”惡夫額頭直冒青筋,看著這群“以身試毒”的家夥,又氣又急,“誰讓他們擅自打開的?!”


    工匠們一個勁兒發抖,連連跪地叩頭:“太尉恕罪!我等也不知大王駕臨時,竟會對這桶酒感興趣……好言相勸,可他們堅持要嚐嚐……”


    “還嚐?!你們難道不知....?”相裏翮也是滿心焦急,他比誰都清楚這桶“酒精”根本就不是用來“喝”的——至少不是用來直接入口的那種喝法。


    可如今,瞧這場麵,明顯是被他們當成普通酒水給痛飲入腹了。


    惡夫知道事已至此,再責罵也於事無補,隻得強行冷靜下來,伸手拍了拍相裏翮的肩膀:“快,先別愣著,準備大桶溫水,燒熱一點。還有叫人去找些醒酒藥湯,再帶些蜂蜜、糖漿過來。讓他們趕緊灌下去,先稀釋再說!”


    也虧了這酒精不過是反複蒸餾的高度酒,尚且達不到後世酒精的程度,不然這些人啊...怕是難了。


    “是,是!”相裏翮一甩衣袖,立刻吩咐幾名工匠去取水、煮湯、取糖。周圍隨行的小官們也都忙著找盆拿碗,場麵頓時兵荒馬亂。


    “你們看著大王和幾位大臣,我先處理那桶酒,把它封起來。”惡夫扭頭衝張二河大吼,“二河,你也來幫忙,免得再出岔子。”


    “喏!”張二河領命,忙不迭和幾個工匠過去搬木板、釘鐵皮,將那“大寶貝”嚴嚴實實地封住。


    期間,蒙驁和嬴政還緊抓著不放,直個往酒桶,硬是被惡夫一腳一個給踹了出去,引得旁邊大臣們一陣欲言又止。


    待封桶之事完畢,惡夫又快步折迴,隻見嬴政已被扶到一旁的板凳上,雙眼朦朧,頗有些神誌不清的樣子。


    孟燦拿著瓢舀了半碗蜜水,正試圖讓他喝下去。“大王,快喝一口,解解這烈性啊……”


    可嬴政呢,似乎還嫌蜜水不夠勁兒,使勁把腦袋撇向一邊。


    “豈有此理!”惡夫見狀,也顧不得什麽君臣禮數,伸手就去強行扳過嬴政的下巴,一口把甜湯灌進他嘴裏。


    嬴政嗆得猛咳了兩聲,辛辣的酒勁卻被這股濃鬱的甜味稍稍壓住,似乎也漸漸緩和。


    “還愣著做什麽?”惡夫喝令其他人,“速速給他們灌進去,這酒勁烈得嚇人,誰知道會不會燒壞了他們的腸胃!”


    一聽這話,重臣也顧不上禮儀了,撩起袖子就端著蜜水碗去灌那些在地上呻吟或幹嘔的倒黴蛋:“都還敢不敢貪杯了,這玩意兒能把你們的嘴巴辣穿!”


    於是,原本歡天喜地以為能痛快喝酒的官員們,此刻竟一個個被摁住腦袋,硬灌下蜜水或其他解酒湯,一時間哭喊聲、咳嗽聲、重物碰撞聲此起彼伏,宛如一場烏龍“災變”。


    過了好半晌,待眾人好歹清醒一些,那大桶“工業酒精”也已被死死釘好,外頭再罩上兩層麻布,惡夫這才狠狠鬆了口氣。


    他掃視四周,見工匠們一個個麵露惶恐,生怕自己挨罵,又見孟燦等人累得滿頭大汗,索性擺了擺手:“行了,不怪你們……隻是今後,這玩意兒可得小心保管,千萬不可再讓任何人擅自飲用!”


    他特別衝相裏翮使了個眼色。相裏翮心領神會:“我明白,以後必將它與酒坊裏的可飲用蒸餾酒分隔開來,上鎖、封存,嚴禁外人靠近!”


    聽到這裏,惡夫方才放下心來,這才想起嬴政。抬眼看去,隻見嬴政臉色依舊漲紅,但雙眸漸漸恢複幾分清明。看清了惡夫走近,他抬手微微示意:“沒....我沒事。”


    “唉,大王您可真是……這桶酒精根本不是口糧酒,是用作點燈、消毒、製作別的東西,度數極高,哪兒能直接喝?”


    惡夫無奈地歎道,“要不是你這尚且年輕,再加上這一口蜜水,說不定……後果不堪設想。”


    嬴政輕咳幾聲,麵帶尷尬。酒意雖還未散,但也能明白自己丟了顏麵了。


    他擺擺手,幹脆拉住惡夫的衣袖,聲音低啞道:“這……終究是好奇,聽工匠們說這是你新研製的烈酒,就想著試試。誰知……咳……”


    “唉!貪新鮮也要有個限度啊。”惡夫說著,一指那緊鎖的桶,“那可不是烈酒,而是‘烈到極致’的酒精,是毒也是寶,真要喝的話,必須先按比例勾兌,否則必出岔子。”


    一句話說得嬴政啞口無言。


    好半晌,他才擠出一絲苦笑:“看來,寡人不適合當你這‘工業酒精’的試驗品啊……不過,你先前說它既能點燈、消毒,又能做其他用途,究竟是何用處?待寡人歇過這口勁,你得好生給我說明白。”


    惡夫見嬴政雖狼狽,但神智大抵無礙,心裏也算放下重擔,擺了擺手道:“行了……你還是先緩一緩,這餘勁兒怕要好一陣子才能散盡。”


    嬴政苦著臉點點頭,周圍百官們也都各自扶腰揉胸、低聲咳嗽不已,哪裏還有剛來時的興致勃勃。


    此時也稍稍清醒的蒙驁見氣氛尷尬,幹脆開口道:“大王,先讓我們這些老骨頭趕緊迴去喝幾碗醒酒湯,再熬些藥,明兒再與太尉好好請教可好?”


    嬴政思忖片刻,額頭微微沁著汗珠,顯然還是覺得體內有火在燒,便也點頭:“唔,也好……先迴宮,等明日……不,等感覺好點,上朝時在細細稟報。”


    眾人扶著攙著,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作坊,一路上再也無心欣賞這生產盛景。惡夫與相裏翮一路目送,直到看見嬴政坐進馬車、百官相隨方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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