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是當今皇後的母親,往前倒幾代,宋家也有姑娘在宮中為妃,遺留下了些許恩澤。


    宋老太太在宮裏,不說有多少人手吧?打探些消息總是能的。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了,蕭綽的種種安排,色色體貼,柳長安還沒進宮選秀呢,她的衣食住行,就已經全安排好了。


    大女兒宋皇後也親自招她進宮,跟她親口提了,會定下長安為太子妃的事兒。


    老太太這才放了六,七分的心。


    今日蕭綽要跟柳長安表白,這事兒雖然沒跟老太太提,但他進府的第一步,老太太就知道消息了。


    如今,這小花園裏,月色朦朧,烏雲半遮,看著是冷冷清清,隻有一對小情侶互相依偎,柔柔細語,實則……


    那假山外頭,大樹後頭,河畔旁,涼亭裏,都藏著老太太安排的人。


    一對小情人甜甜蜜蜜說的什麽?老太太的人離得遠聽不清,但這冰冷冷的小花園裏,一坐兩個時辰的事兒,他們卻是近知的。


    畢竟他們也跟著挨了兩個時辰的凍,且還要每隔一刻鍾便把消息傳給宋老太太。


    如今,月上中天,都快三更了,宋老太太也跟著熬了夜,聽著下人們一遍遍的傳話‘……兩人還沒分開呢’,‘依依不舍的’,‘大姑娘似乎是想迴來,太子殿下拽著她的袖子,又給拉迴去了……’


    宋老太太真是哭笑不得。


    她不想打擾小情侶,人家好不容易互許心意,又都是你情我願的,畢竟,外孫兒若是表白沒成功,倆人不可能摟到一塊兒。


    眼下天太冷了,也真是太晚了,孤男寡女,雖是在敞亮的小花園裏,也不好直接過夜,況且大冬天的,沁冷入骨。


    長安身體雖然結實,女孩兒家也沒有這麽挨凍的道理。


    宋老太太陪著小情侶熬大夜,那麽大歲數的老人家了,眼睛都渾濁了,結果聽下人來稟報,外孫兒還拉著長安的手,不讓人家走呢!


    “真真的,以往看他性情冷淡,萬般漠然的人,怎麽就……”


    “終歸是花樣年華的小兒女,讓我老婆子說什麽好?”


    宋老太太失笑,又是氣,又是無奈,直接派了貼身的丫鬟,“你去找長安,就說老婆子我夜上驚了夢,讓她過來陪陪我。”


    太子性情冷淡,長安溫柔體貼,兩個人都是年輕,麵子也薄,兩人初初定情,一時難舍難分也是有的,她老太太雖然要當個攪局的人,也不能直眉愣眼的過去,那不是羞臊了孩子們……


    得講究點方法呀!


    “是,老太太,奴婢曉得了。”貼身大丫鬟也跟著熬大夜,隻是她年輕,倒顯不出疲憊來,反倒越熬越精神。


    抿著嘴的樂,她對宋老太太彎了彎膝蓋,領命而去,直奔小花園。


    彼時,柳長安和太子還難解難分著呢。


    大丫鬟越過了假山外,柳樹下,河畔旁,涼亭裏的‘同事們’,低眉順眼來到兩人身旁,把老太太的話一說。


    有長安給臊的呀?


    “都怨你,都怨你,我都說了多少迴要走了,你非不讓?這迴好了,祖母都來找我了,你,你……”你


    “唉!”


    柳長安粉麵通紅,羞惱至極,揚著小拳頭狠狠懟了蕭綽一下,轉頭一陣風似的跑了。


    大丫鬟見狀,“殿下,天色已晚,也請您迴院休息吧,奴婢告退,迴去服侍老夫人了。”


    她本本分分的給蕭綽行了禮,轉身追著柳長安去了。


    蕭綽站在原地,隻覺鼻端一股香風,漸漸遠逝,望著柳長安消失的背影,想著她剛剛嬌嗔的語氣。


    ‘冷漠寡淡,喜怒無常’的太子殿下,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個,可以稱之為‘傻傻’的笑容。


    他伸出修長的手,撫了撫剛剛被柳長安輕捶的胸口,薄唇邊的笑容一直不退,許久,許久……


    才有那藏在假山外,涼亭裏,湖畔旁,柳樹下的小廝們站出來,陪著笑臉,恭恭敬敬的請他,“殿下,您迴院歇著吧。”


    “地龍都給您燒好了。”


    去寒的湯也都燉了!


    別這站著了,一會兒天就亮了。


    小廝們心下暗想。


    愛人走了,蕭綽的感知也恢複了正常,這會兒感覺出冷來了,自是不會拒絕。


    他轉身離開。


    ——


    身為承恩公府的外孫,在這府中,蕭綽自然有屬於他的院子,哪怕他並不經常來住,院子也是收拾的幹幹淨淨,妥妥當當。


    進到院來,自有下人迎上來,伺候他洗漱換衣。


    屋裏地龍燒的極熱,又有驅寒的薑湯,一切妥當了,蕭綽便也睡了。


    柳長安那邊,自然也是,宋老太太心疼孫女,都沒問幾句,就安排她去休息了。


    兩個人分隔兩院,但非常默契的失眠了,腦海裏全是互相告白,相互依偎的場景……


    他們輾轉反側,直到天都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次日早晨,柳長安臉上糊著兩個黑眼圈,精神一時萎靡,而蕭綽……


    他得了風寒。


    還挺嚴重,頭痛欲裂,直接臥床,白老神醫給開了半個月的藥,叮囑他仔細養著,否則小病變大病就麻煩了。


    又歎著氣,輕聲細語的說:“太子殿下,雖然身體健壯,內裏卻有一股火,是虛熱的表象,且近來似是遇見了什麽喜事?狂熱上頭,火氣更盛,外遇冷氣一激,這才犯了病。”


    “如今也要好好調理,別仗著年輕不當迴事兒,好好吃藥,好好歇息,把五髒六腑調理好了,才是正理。”


    白老神醫語重心長。


    蕭綽……羞愧難當。


    他和長安妹妹一塊挨的凍兒,但是長安妹妹一個柔弱女孩兒,甚事沒有,偏偏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病的直接臥床。


    羞煞他啊!


    蕭綽都有點不好意思見人了,但因為柳長安實在是擔憂他,一天三,四迴,按照吃藥的頻率來探望他,有時候,甚至在他這一坐一下午……


    倆人一個塌裏,一個榻邊,柔情脈脈,四目相對,他態度稍微軟些,長安妹妹還會喂他喝藥,千般萬般的心疼她。


    漸漸的,蕭綽拋下了那點點不自在,直接樂不思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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