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柳長安,宋氏有種無地自容的愧疚和痛苦。


    萊氏害了她女兒,長安剛剛出身,就被扔在宴河邊,那樣的天氣,一個小小的嬰孩,九成九都是要死的,隻是上天憐惜,讓青梅撿了她,救了她。


    否則,長安這條小小的性命,早早便死了。


    她親生的,唯一的女兒,會死她毫不知情的時候,而她,會如寶如珠的對待她仇人的女兒,傾盡一切的為她。


    但凡想到這一幕,宋氏這樣好脾氣的軟麵人兒,都忍不住想把萊氏從地府裏揪出來,再剮她個三千刀。


    “當初,柳清如對你不好,數次使計害你,又竄當著文柏和文瑞,怕也是萊氏的計謀!”


    否則,那會兒的長安,不過是個剛剛進府的小丫鬟,哪裏值得府裏少爺小姐們處處針對?


    “往日想不通的事,今日,竟全都對上了!”


    宋氏握住柳長安的胳膊,後怕的額上全是冷汗。


    柳長安定定地迴望著她。


    自從重生以來,她心心念念的,全是拯救家人,改變命運。揭穿萊氏和柳清如,撥亂反正,認迴身份,她初時是很想的,但是後來……


    卻是越來越淡了。


    甚至有些隨波逐流的心思,可,直到如今,乾坤大殿當前,萬歲金口玉言,她的身世大白天下,跟柳清如各歸各位!


    柳長安心裏,居然很平靜。


    宋氏的眼淚、後怕、自責、內疚,她看在眼裏,心疼之餘,卻也有幾分釋然。


    “母親,往事種種,都已經過去了,不必再提了,終歸,咱們已經團圓,也都離了柳家的虎狼窩。”


    “日後,有我和大哥孝敬你,咱們就好好地過日子吧!”


    柳長安杏眼盈著點點淚光,語氣真摯。


    “好好好,長安說得對,這是天大的好處,哭什麽哭?芷蘭快收了淚吧!”宋老太太連聲。


    “沒錯,今天倒了黴的是柳修是畜生,是柳文柏那個奸生孽子,咱們可是大喜,應該笑才是!”宋賓伸手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快別做這樣的悲相了,有喜事都給衝了!”


    “咱們趕緊迴府,開祠堂,請祖譜,好好的把長安記到你哥哥的名下,才是正理!”


    “日後,她也是咱們承恩公府的嫡長姑娘,是皇後娘娘的外甥女,獨一份的尊貴,比誰都不差的!”


    把柳長安記到宋世子名下,這是宋家人早早商量好的,一來抬高柳長安的身份,二來免得柳家人來撕擄,到時糾纏不清。


    “大哥,大嫂,今日你們對我和長安的恩情,妹妹真的不知道要怎麽感激?”宋氏淚眼,轉身看向宋世子,內心感激不盡。


    深深躬身,她膝蓋彎下。


    竟是想要下跪。


    把柳長安認成承恩公府的嫡長女兒,可不僅僅是擔個虛名那麽簡單的。


    昔日,她們上一輩的公府嫡長女,乃是宋皇後,出嫁時,十裏紅妝,整整一百八十八的嫁妝,繞著城走了兩圈。


    她這個嫡幼女,比不得宋皇後,算一算嫁妝也有十餘萬兩銀子。


    柳長安上了祖譜,禮法上成了宋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女兒,自然也會得到同樣的待遇。


    要知道,宋賓就一個兒子,宋氏又已經是出嫁女了,按理來說,日後宋賓沒了,整個承恩公府都是宋世子和世子夫人的,他們認下柳長安,等同從自己口袋裏掏銀子。


    那是真金白銀啊。


    更何況,柳長安的來曆——她做了十多年的婢女,這個事兒知道的人太多了,根本瞞不住,前世因為這個,柳家人待她何其薄?府裏下人怎樣看不起,作賤她?都是有例可循的。


    難道今生,承恩公府認下她,就沒人嘲笑,嚼舌頭了?


    根本不可能!!


    承恩公府,宋世子,世子夫人、宋知念和小世子,都會受到連累,尤其是宋知念,她是女孩家兒,比之男子,更重清譽,多了個曾經做了十幾年丫鬟的姐姐,對她來說,絕非好事。


    事實上,多出宋氏這個和離姑姑,就已經讓她的婚事變艱難了。


    再添一個,難上加難。


    哪怕宋知念性格疏闊,跟宋氏親,和柳長安好,她不在意這些,可是世子夫人呢?她僅僅是宋氏的嫂子而已,連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偏偏肯損了自家利益,攬下這麽多的事兒?


    “嫂子,您對我、對餘兒、對長安的好,芷蘭無以為抱,來世定然做牛做馬,結草銜環!!”宋氏要對世子夫人磕頭。


    世子夫人見狀,趕緊扶住她,一疊連聲地道:“芷蘭,你這是做什麽?咱們姑嫂相處了那麽多年,好得跟親姐妹似的,長安也在我眼前養了那麽多,我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也是絕好的孩子,我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啊!”


    “她是你的女兒,是相公的親外甥女,我自也把她當成親生孩子看!”


    “跟兩世旁人,自是要講究個利弊好壞,但跟自己的家人,誰去琢磨那個?自然是怎麽好怎麽來!”


    “芷蘭,你遇著了柳修那樣的畜生,毀了半輩子,長安嬰孩時期,屢屢遭難,我知道真相後,跟你哥哥難受得兩宿沒睡著覺。”


    “我的妹子,我的外甥女,被柳修那個王八羔子害成了這樣。”


    “還有餘哥兒,那個可憐的孩子……”


    “餘哥兒是個男孩兒,我和你哥哥沒法給他出身,幸而他能自己去掙,但長安是姑娘家,我們怎麽忍心不幫她一把啊?”


    世子夫人說得真情實意。


    宋氏感動得淚流滿麵,幾不成語。


    柳長安也是默默垂淚。


    宋賓和宋老太太等人,自是一番勸慰,好不容易,眾人收了淚,外麵,蕭綽也應付好了那些官員,處理完了徐家的亂事,便陪著宋家人,一塊迴了承恩公府。


    進得府門,宋老太太直接便說:“三日後,就是吉日,咱們家可以開祠堂了……”


    早在去‘鬧事’前,她就請了圓壇寺的大和尚,吉日吉時,全都算好了。


    “這事兒萬萬耽誤不得,早做早了,另外,芷蘭,我令要叮囑你件事,現下,你稍歇片刻,收收淚,就帶著長安去青梅家中,好生跟人家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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