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帝心知肚明,皇後家族的力量僅次於封家,他指望借助皇後母族陳氏牽製封家軍。因此,他進退維穀,不能對煜王過於嚴懲。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司君身上,冷聲道:“司君雖聲稱被迫,但確是你與西戎通信。即便你密告於朕,也無法抵消罪行。從今往後,貶你至嶺南之地,靜觀其變。”


    司君瞪大雙眼,萬萬沒料到父皇選擇留下煜王,而將他流放到荒僻的嶺南。那裏離定安城千裏之遙,他要如何重返故土!


    得不償失,他終究還是輸了!司君恨極了將他推向絕境之人。


    封瀾在門外強忍住噴嚏的衝動,必定有人在詛咒她。不用猜,肯定是司君在罵她。不過,宣武帝對司君的處置讓她略感意外,看來宣武帝的確不如司君狠辣,心中還殘留著一絲親情,想著這些年對司君的虧欠......


    然而,武宣王對封氏一族的處置向來冷酷無情,故封風今日難逃厄運。武宣王凝視著鎮定自若的封辛章與封北倉,視線隨即落在瑟瑟發抖的封風身上。他用威嚴的口吻宣布:“封風勾結海妖盜匪,竊取軍糧,又涉嫌叛國,念其父封信誠為王國負傷,暫剝奪封風部分兵權,貶至幽冥冰原流放。”


    封辛章的目光黯淡,封風手中哪有過兵權!武宣王竟想借此事削弱封氏家族的力量。武宣王繼續道:“謀反之罪本應株連九族,但念及封家的功績,此事從輕處理。不過,此案疑點重重,是否涉及其他封氏成員,還需詳查。”


    封北倉握緊拳頭,心中憤慨,武宣王此舉是皇恩浩蕩,封風之事尚未波及整個封家!若非兩位王子的懲罰較輕,武宣王也不會輕易放過封風。流放幽冥冰原,已等同於生死邊緣。


    以封風殘破之軀,隻怕未到目的地便喪命途中。即使幸存,他也無法在那惡劣環境中生存。他並非憐憫封風,而是不滿武宣王對親子的偏袒。況且,武宣王還欲繼續追查此案,而非草草了結。


    四位元老麵麵相覷,封家已大義滅親,武宣王卻仍對封家施以懲戒。這將可能令封家百年英名毀於一旦!最致命的是,萬一案情逆轉,若日後發現不利於封家的“證據”,陛下仍可對封家人下手。


    \"陛下!\"四位元老正欲為封家求情。忽聞殿外女子高唿:\"陛下,微臣有事稟奏!\"


    武宣王循聲望去,知曉那是封家養女封瀾。封瀾輕輕掀起裙擺一角,麵向太極宮的方向跪下。她並非向武宣王跪拜,而是為了封家。封瀾胸中怒火燃燒,曆史記載中,武宣王的寬大與仁慈必定會被誇大。


    封家的過失也會被無限放大。她的聲音堅定且充滿力量:\"陛下,常言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封風乃從犯,陛下讓封家受罰,那兩位王子為主謀,又當如何?\"


    四大將軍鬆了口氣,這姑娘果然膽識過人。這話直指要害。


    武宣王被封瀾的無禮言論激怒,頭疼欲裂。他正要斥責封瀾,卻聽見她接著說:\"微臣今日直言進諫,為忠良世家主持公道,早已抱定了赴死的決心而來。\"


    言畢,封瀾望向門口金色漆柱,神情決絕。武宣王瞬間明白過來,大吼一聲:\"錢丞,給我看住她!\"


    \"遵命,陛下!\"


    封瀾身後,立刻站出一人,正是禁衛軍統領錢丞。


    封北倉與封辛章未料到此刻,封瀾竟挺身而出,兩人心中皆為封瀾緊繃如弦。


    封辛章更是嚴厲喝令:“封瀾,退下!”


    封瀾匍匐於地,目光堅毅,接續發言:“先祖曾教誨封家後裔,要為王國盡忠,對蒼生懷有慈悲,自臣女戍守邊陲之日起,便已抱定生死決心。為了南晉,為了天下黎民,何懼一死!”


    “若臣女今日非亡於敵手箭雨,而是隕落於南晉皇宮大殿,天下之人亦會銘記臣女今日之直言!”


    “猶記先祖訓示:天之視聽,源於人民,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國家無直言忠諫者,其祚不久矣!”


    宣武帝抬起眼,認真審視封瀾,她雖年幼,竟熟諳先祖教誨。


    “將領們為國捐軀,舍親為義,如今卻對封家忠誠血脈咄咄逼人。封家祠堂內,數十牌位,最長者年逾古稀仍馳騁沙場,最幼者,祖父胞弟封辛明,年僅十二,便已戰死異鄉,魂歸封疆......祖父那代,封家十子僅存其一......”


    說到這裏,封瀾嗓音顫抖,“封家子弟數十,皆為南晉封疆,無人貪生怕死。為陛下,為萬民,肝膽相照!今日因封風一過,牽連滿門,誰還敢為南晉舍生忘死!”


    封瀾的聲音在大殿內迴響,她的正義之辭令封辛章雙目泛紅。


    封北倉心中翻騰著悲壯,思及宣武帝對封家的戒備,又感鬱結難舒。


    幾位老將感同身受,他們和封家一樣,為南晉披荊斬棘,家族中有多少人埋骨疆場。


    煜王與兩位皇子跪地,封瀾的話語讓他們震驚,仿佛從未了解這些事。


    司君木然聆聽,認為封瀾思路清晰,論據確鑿,實屬非凡人物。


    封瀾的眼眶裏淚水打轉,她在盡力抑製情感的湧動。


    若非此刻尚無顛覆南晉皇朝之力,她早已率軍除去這個寶座上虛偽冷酷的君主。


    宣武帝的憤怒漸漸被封瀾的言語觸動,想起了父親曾經的告誡:封家確是忠良,但也需防備功高震主,聲望累積於民間。


    封家那麽多犧牲,他豈會不知,封辛章九子,盡皆戰死邊關,他也心知肚明。


    更何況,封瀾竟引述當今君王訓導臣子的言論,讓他無言以對。


    若他阻止封瀾直言,她選擇殿前自盡,史書上將留下他不容勸諫的臭名。


    而封家養女封瀾,以其過往的功績加上今日的冒死進諫,勢必流傳千古。


    最重要的是,今日封瀾有一條不能死的理由,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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