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她的仰視,她從未奢望過多,


    長居大都會的她清楚,以她的出身—位庶女,她無法企及那顆新星,大唐北方的新貴。


    令人瞠目的轉變,誰料想得到,大唐君王會指定唐峰,最後卻挑選了她—這位長孫家族不受重視的女子。繼而在那日,嫡母含笑接她入懷,她正式成為了門楣之後。


    身邊,那些時尚的長安閨蜜竊竊私語,她們眼中流露出羨慕的光茫,讓她的內心五味雜陳。盡管已有過訂婚之儀,她僅等待著唐峰歸來,步入婚姻殿堂。


    成婚後,她是定北候府中的正妻,也是府中獨一無二的女主人。正如昨晚祖母言及的那樣,一朝嫁進候府,一生享富貴、錦衣華服,即便與嫁入權門的名媛相比,她也毫不出色。


    不過,想起皇宮深處的長樂公主,愧疚悄然生根,一種罪責感襲上心頭,像是奪取了本屬於她的一切。


    她是個心思敏銳的女性,早已察覺唐峰對長樂公主的情感,亦能感知長樂公主對唐峰的鍾意。她自問才華、品性都不輸,可論門當戶對,隻有長樂才匹配唐峰。


    感知心中的愧罪,她的愉悅蕩然無存,心不在焉。她時而沒聽清楚房間內眾人說的話。


    在一片歡笑聲中,時光如水流逝。直至黃昏,長孫府內的賓客才陸續告辭。


    府邸漸漸平靜,長孫無忌、秦瓊與陳叔達三人酒酣,皆醉眼迷離,由仆人們送迴家去。


    太子李承乾因王命在身,隻是淺酌,宴會結束後禮貌退場。眾人都滿足而歸。


    夜幕降臨。


    在老夫人屋裏,她因喜悅小酌了幾杯果汁酒。此刻,長孫明蘭陪著她用餐。


    “明蘭,你看你心神不定,心中有事麽?”老夫人放下筷子,目光溫柔地望著若有所思的孫女。


    明蘭?老夫人又喚道。


    聽得此聲,長孫明蘭抬首迴望,“祖母?”


    孩兒,神情恍惚,是不是心中有所牽掛?”老夫人追問。


    “沒有,真的。”她急忙搖頭。


    “你會不會擔心,一旦嫁到伯爵府後,唐峰會為這段聯姻不滿,對你淡漠?”老夫人思索片刻,繼續問道。


    明蘭聞言急忙搖頭,“孫女生知,定北伯對這門婚事雖異議,但他不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子。”


    心中總是愧對長樂姐,她如實道出心底的糾結。


    老夫人微微停頓,輕聲道:“乖孫,無須愧疚,亦不必如此,陛下選你僅為我長孫一門庶女的身份,而長孫一門始終是朝廷最忠實的支持者。”


    陛下權衡朝廷勢力,禁足唐峰與長樂,以鬧劇斷送鴛鴦,不過示威於衛國公而已。現今選你,暗藏心意。至此,她稍作停頓。


    首先安排與唐峰聯姻,隨後是你,最後封長樂為安陽國夫人,可見陛下並不願意虧待長樂。“說到這裏,老夫人發出感歎,言語中藏著無可奈何。


    將來唐峰也許少去宮中,而她婚後需有準備麵對。


    長孫明蘭靜靜坐著,思緒萬千。她聰穎過人,諸多事早已心中有數。


    祖母的言談,並未觸動太多悲緒,日子總會過,女子終將婚嫁,嫁誰不是過?富貧榮辱隻在一世,未來無需此時多憂。


    寒風刺骨的晉地。


    大部隊沿著蜿蜒的公路,浩浩蕩蕩延伸數十裏。


    唐峰,臉龐絡腮胡子,馳騁在前列的馬上。


    連續三日穿越晉地,已是離開長安的第九日,他的軍隊終至大同城下。


    靠極限速度前進的隊伍,身心疲勞幾乎至崩潰邊緣,他們憑意誌硬挺。


    身側,一批批年輕兵士倒在了急速前進的路上。


    六九天間,非戰損減員八百。還有不少戰士手腳凍傷。


    如此損失尚屬能接受。


    在未有厚實冬裝的時代,寒冬行軍受凍傷並非罕見。


    當進入大同邊界,前方斥候疾馳而來。


    大軍行進途中,即使是大本國境,唐峰仍派遣大量斥候。


    他們四散開,在方圓十幾裏的範圍監視。


    報!前方發現一支我唐兵馬,五千之眾!”斥候近前翻下馬背。


    數千唐騎!顯然是大同派出,多由李道宗親領軍。


    此番,他以統帥出征,陛下令大同戰事全權由他主領,夏郡王李道宗亦受他節製。


    現在他軍踏進大同地界,李道宗親迎理所當然。


    若換成旁的少年將領,手握十萬雄師,此刻定是春風得意。而唐峰,依舊保持沉穩,毫無自滿。


    他牢記一個警語:


    登高易跌重,高處不堪寒,站得越高,更應清醒,不致迷失。許多人正注視你,盼你出錯,而他們眼紅你過得好。


    雖他現為元帥,李道宗輔佐,但畢竟為皇家前輩。


    “走,隨我見江夏郡王。”他大聲唿喚,揮動馬鞭馳騁向前。


    兩千精銳緊跟在他的身後,馬蹄聲在廣闊土地上震響。


    狂奔裏許,地平線顯現了一支騎兵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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