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六年不見,羅青蘅已經由小姑娘變成了大姑娘,可雲裳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碎姨。


    當年背著自己玩耍,一直看護自己的碎姨。


    “裳兒!”羅青蘅也一眼認出了雲裳。


    “裳兒……快長大了啊。”


    雲裳上前拉著羅青蘅的手,“碎姨受苦了,天可憐見,我們還有相見之日。”


    說到這裏,女騙子也淚目了。


    羅青蘅喜極而泣,“額也想不到,還能見到你們,死也甘心哩。”


    兩人感情很好,不是姐妹勝似姐妹,久別重逢真是分外歡喜。


    老小子雲禟意氣風發的跟著小姨子,看著小姨子窈窕的背影,笑的合不攏嘴。


    哼,算命的都說額沒有生兒子的命,連生兩個女兒。額就不信,真生不出兒子!


    看青蘅的身段,像是個生兒子的啊。


    想到這裏,雲禟似乎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重迴少年身。


    雲裳雖然為碎姨迴歸而高興,可是看到老爹因為找迴小老婆而一臉嘚瑟的樣子,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爹!看把你得意的!


    老小子看到小女兒的白眼,不禁笑容一僵。


    也不知道為何,他居然對這個小女兒越來越犯怵了。


    說出來簡直丟先人哩。


    眾人進了內院,朱梅早就帶著一群選到廚房的下人,準備好了晚宴。


    雖然是家宴,也算是豐盛了。


    入席之後,雲禟首先對小棉襖說道:


    “今日額和四郎去贖你碎姨,正遇到一個西夏人糾纏他。那西夏人居然也想贖你碎姨,真是下流。”


    “西夏人?”雲裳蛾眉一皺,“有什麽來曆麽?”


    羅青蘅輕搖螓首道:“是個蠻橫無理的黨項蠻子,名叫什麽……野離猛哥,是夏國使團官員,人稱旺精(使團武官)。”


    “春意樓美人如雲,他卻非要糾纏額不放,也真是討厭。”


    “他幾次想要和額鋪堂(洞房),都被額找借口迴絕。正拖不下去,姐夫就來了……”


    想起那個西夏蠻子,羅青蘅兀自後怕不已。


    差一點,就被那個野離猛哥得逞了。


    自己在春意樓,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李桓忽然說道:“我知道此人為何糾纏碎姨。很可能是,他猜到了碎姨的身份。這更加印證,西夏羅太後就是大姨!”


    “甚麽?”羅青蘅一怔,神色訝然,“夏國太後……是大姐?”


    “應該就是了!”雲禟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你的長相很像大姐,起碼有五六分相似。而且,一個叫羅青蘅,一個叫羅青蓮,又都是關中人氏。”


    “認識的人一看就會猜測,很可能是姐妹。”


    “那個野離猛哥,肯定是多次見過羅太後的。他見到你很像太後,又打聽了你的姓名和籍貫,就更是懷疑你和羅太後有關。”


    雲裳點頭道:“爹說的對,應該就是這樣了。他之所以非碎姨不可,是想納碎姨為妾。如果羅太後真是大姨,他就是太後的妹夫。”


    “那麽,他成了太後的親戚,當然會升官進爵了。”


    “此人還真是打得好算盤。”


    羅青蘅呆了一會兒,苦笑道:“就算大姐真是夏國太後,這種富貴額也不敢想,也不敢攀附。當年……”


    “聽二姐說,大姐是被賣到西夏的,才十二歲。”


    “是不是姐夫?”


    雲禟微歎一聲,“可不是麽?當年大旱,羅家全家人都要餓死了,那時你大父大母還在世,你父母豈能不盡孝?”


    “無奈之下,就賣了大姐。”


    “賣了多少錢?”羅青蘅的語氣有點哽咽。


    雲禟猶豫了一下,幹巴巴的說道:“三貫錢。”


    幾人聞言,都是心中悲涼,不勝欷歔。


    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三貫錢。


    羅青蘅眼圈又紅了,覺得大姐好可憐。


    雲禟毫無胃口的放下酒杯,“當年大旱,人命賤如狗,甚至不如狗。能賣三貫鈿,已經是因為你大姐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這三貫錢,救了羅家人的命哩。你大父大母,父母,二姐,一家五口賴此而活。”


    “沒有你大姐的三貫賣身錢,也沒有你和雲裳。”


    羅青蘅再也忍不住哭起來,“大姐,額都沒見過你啊……”


    她不僅是哭羅青蓮,也為自己當年被人販子拐賣而哭。


    隻有被賣過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苦楚。


    雲裳勸慰道:“碎姨不要傷心了,大姨去了西夏,最後成為一國皇後、太後,也算因禍得福了。”


    她看著碎姨,忽然心中一動。


    爹說碎姨和大姨,起碼有五六分相似。那麽能不能……將碎姨改扮為羅太後?應該能混蒙過關的吧。


    ……


    晚宴在悲喜交集的氛圍中過去。


    結束晚宴後,雲裳吩咐為碎姨沐浴洗塵,安排住處。


    然後就和李桓一起來到月影樓。


    沒有第三人在場,又到了兩人秘議的時刻了。


    雲裳直接爬到大大的拔步床上躺下,李桓也坐了上去。


    “第一件事,那個神秘的持信人。”雲裳說道,“他一旦知道是我們宰了黑梟賊,一定會借仆散六斤的刀來對付我們,為黑梟賊報仇。”


    “幸好,此人現在應該不在長安,他可能還沒有收到消息。”


    “不過,我已經派人去打探賊首合答幹的信息了。有一個信息,引起了我的注意。”


    “什麽信息?”李桓問道。


    雲裳道:“合答幹有一個弟弟,幾年前出家了。說是看破紅塵,雲遊四方。”


    “沒人知道他這個弟弟去了哪家寺廟,在什麽地方雲遊。”


    “仆散六斤的親筆信,多半在他手裏。”


    李桓冷笑一聲,“他一定在效法仆散六斤的家臣!家臣讓兒子假死,他卻讓弟弟出家!”


    “他的弟弟,肯定還在關中!”


    “如果距離太遠,就不符合常理了。”


    “而且,他弟弟一定不是真正出家。一個沒有看破紅塵的人,怎能真能成為出家人?”


    雲裳想了想,“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妙蓮寺?”


    李桓不解道:“為何你以為在妙蓮寺?”


    雲裳道:“前天晚上,合答幹想強暴我,他當時說,我要是自殺,就把我的屍體送到豔屍寺,做成豔屍。”


    “他用這話威脅我不要自殺,逼我乖乖就範,卻暴露了一個秘密。”


    李桓明白了,“秘密是,他和妙蓮寺很熟?”


    雲裳點頭:“從他的話和語氣看,他是妙蓮寺的老客,關係匪淺,還不止一次將被奸殺的女子送給妙蓮寺。”


    “可以斷定,他和妙蓮寺的關係,非同尋常。”


    李桓神色玩味的分析道:


    “合答幹殺人無數。而且明麵上,他還是信奉薩滿教的女真軍官。這種人的性格,也不會和正常寺廟來往,更不會關係匪淺。”


    “妙蓮寺就不同了。妙蓮寺的僧人胡作非為,惡貫滿盈,也不是真正的僧人,不可能遵守清規戒律。”


    “這種藏汙納垢的所謂寺廟,既和他臭味相投,也最適合安置他假裝出家的弟弟。”


    “妙蓮寺本就神秘,距離長安不近不遠,又和他很熟悉。”


    “綜合分析,我推理那神秘的持信人,多半就藏在妙蓮寺了。”


    雲裳笑道:“自信點,把多半去掉。九成把握,就是在妙蓮寺出家!”


    李桓點頭:“妙蓮寺在小華山,位置偏僻。要得知我們斬殺黑梟賊的消息,起碼也要三五天。”


    “他得到消息,也不會立刻行動,總會謀劃一段時間,打聽我們的背景,策劃如何安全的聯絡、要挾蒲散六斤。”


    “而仆散六斤被他要挾後,總會考慮一段時間,不會立刻下令捉拿我們。”


    雲裳道:“所以起碼三五天之內,我們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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