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忠不是一個人來的,帶著兩男一女,很有氣質,不像是會來這種偽清真菜館就餐的。


    葉麓起身相迎,在魏大忠的介紹下,一一握手致意,心中波瀾起伏,來的是唱片公司的,魏大忠這個架勢,是要直接市場化操作?能掙到錢了?葉麓莫名有些激動。


    “葉麓同學,你好啊”先說話的男人叫林冬離,留著一頭灰白的頭發,很長,過肩的那種,年過不惑,麵目有些扁平,眼睛很亮,披著件亞麻色紗衣,非常儒雅,“海螺唱片是兩岸四地最大的唱片公司,市場甚至綿延到東南亞,我們的製作合作方遠跨歐美,我本人在音樂製作領域也算有點成績,請相信,我們有能力讓你的作品以最好的狀態,與最廣泛最多元的聽眾見麵”


    葉麓很專注地聽著,點點頭,報以微笑,林冬離的作品他聽過,那個身材跟氣球一樣不穩定的張慧妹,現在正火到不行,很多歌都是他填詞的,剪愛,聽海,哭砂,都是傷情經典,這樣一位大拿親自來跟自己談判,葉麓有感於心。


    “葉先生,你的作品老魏給我們介紹了,說實話,我是不相信一個大一的學生能有這麽高音樂造詣的,但是看到你的氣質,我信了”另一個男的說道,他是個光頭,穿著件黑色體恤,身材不高,有些壯實,氣場很強,他叫許圓良,“我是海螺的行政負責人,我可以提供最高等級的報酬,林先生作詞的價格是四十萬台幣,我給你的曲子開十萬人民幣”


    葉麓連連點頭,小心髒咚咚跳,“謝謝,我把詞也填好了”說完有些臉紅,像是在求漲價一樣,有點low,他主要是擔心別人把曲子拿去填詞,失掉了原味,盡管這樣,仍然有遺憾,他不會日語,填的是中文翻譯版。


    “你還會填詞?拿來我先看看”魏大忠坐不住了,伸著手一抖一抖的要先過目,眼神有些責怪,葉麓把文件袋遞給他,魏大忠瀏覽了一下,一下,又一下,壓低聲調,不自覺地唱了起來,變調的聲音不好聽,但很穩,很動情。


    他擼了擼頭發,長唿一口氣,“好樣的,我還擔心你貪多嚼不爛,給我丟人呢,來,許總,開個價吧”


    “二十萬人民幣”許圓良看完,挪挪屁股,坐直了身體,直接翻番。


    魏大忠的幹巴臉皺了皺,看向了葉麓,葉麓這窮孩子已經找不著北了,擺出了儒學正宗的乖巧,“老師作主”


    魏大忠咂摸咂摸嘴,露出一個很有麵子的微笑,拍板定案,“行,成交”


    許圓良從包裏拿出裝訂好的一份協議,在空白處填上了一些內容,問了問歌名,填好後給葉麓解釋了下,“海螺購買這首歌的詞曲用於製作單曲,或今後用於製作專輯,公開發行,你的其他著作權權益不受影響”


    葉麓並不懂,抬眼看魏大忠,魏大忠拈起合約看了看,苦笑一聲,“版權這玩意兒,在國內沒多大用,留著吧,當個念想,畢竟是你第一個作品”


    葉麓自無異議,許圓良當場簽了支票,拿走了詞曲,然後一隻小手迫不及待地給掏走了,是那個一起來的女人,燙著棕色的卷發,感覺很成熟。


    林冬離心情很好,理了理自己的薄紗衣,開起了玩笑,“金紗啊,公司花了二十萬買這首歌,你可一定要把這筆錢掙迴來噢”金紗埋著頭看曲子,搖晃著腦袋哼哼,不搭理。


    許圓良也在旁邊說笑,“紗紗,你看你也十九歲,跟葉先生一樣大,還跟個孩子似的,一點也不沉穩,跟葉先生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啊”


    “哼,許總,你看你也是個新加坡人,一點也不洋氣,跟駿捷哥差得也不是一點半點”金紗反唇相譏,嘟著紅潤的薄唇,瞪著大眼睛,十萬個不服氣,還白了葉麓一眼。


    葉麓被天外飛鍋砸中,有些尷尬,“金小姐天性活潑,青春盎然,用來唱這首歌,恰如其分”


    “是嗎?”林冬離一直歪著頭看金紗手裏的曲子,“我還擔心她唱不出滄桑的味道呢”


    “致十五年後的我,唱歌的隻需自然流露,憂鬱還是滄桑,由聽歌的決定”葉麓多了句嘴,那個虛擬歌手的聲音清淡,甚至有些微甜的歡欣,但聽這首歌的時候,他仍會淚流滿麵。


    林冬離很快切入了專業考慮,跟葉麓討論了起來,葉麓簡明說了自己的理解,順路暗示了日語版本的可能性,盡可能讓這首歌曲迴歸原位。


    “這是個挑戰”許圓良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打了總結,起身跟葉麓握了握手,“葉先生,希望我們能有機會繼續合作”


    葉麓微微躬身,點點頭。


    “葉麓,那個,先生”金紗第一次開口跟葉麓對話,認可了他的先生地位,“給我個號碼吧,到時候我錄歌,也好請教你,你怎麽懂那麽多的?”


    “過獎了”葉麓遜謝,掏出手機跟她交換了電話號碼,金紗並不放心,拿過他的手機檢查了一遍,張嘴就損人,“你們這樣的人都怪怪的,我得防著點兒”


    在菜館門口,送走客戶,葉麓拒絕再迴去吃飯,還把魏大忠拖走了,就在對門找了家s縣小吃,揚言要請客答謝老師的提攜,魏大忠哈哈大笑,倒是不挑嘴,各色鹵味啃得很爽。


    “老師,這二十萬……”葉麓小心地道,魏大忠揮揮手,說得坦誠,“你不用多心,都是老關係,海螺那邊知道該怎麽做的,我不會空手”


    “謝謝老師”葉麓滿臉感激,落袋為安,總算踏實了。


    魏大忠用筷子點了點他,“你啊,年紀輕輕,渾身都是暮氣,這不行”抹了抹嘴,從兜裏掏出一疊折起來的a4紙,遞過來,“這樣,幫我個忙,我手裏有幾個小的演出活動,你去做”


    葉麓訥訥的接過,打開一看,不由一驚,三個活動都在近期一兩周,他要負責組織七個演唱和舞蹈表演類的節目,都是外包類型的,總價接近十萬塊,這哪兒是幫忙啊,這是給他送錢還差不多,“老師,這個……”


    “你不要想太多,我混到這個年紀,不會差這幾個錢,你要多鍛煉,多走動,專業隻是一小部分,社會才是大舞台,我對你寄予厚望”魏大忠精瘦的一個,坐在椅子上,沒有葉麓一半兒的占地麵積,但在葉麓眼裏,格外巍峨。


    吃完飯迴去,葉麓揣著一張價值二十萬的硬紙殼,有點膨脹,他第一個想起的人,uu看書ww.uuanshu.om 是正在魔都上大二的羅倩倩,他異父異母,性格也迥異的姐姐。


    憑著記憶,他撥通了羅倩倩的電話,“姐,我掙錢了”


    “嘁,那麽大個人,掙點兒錢找我嘚瑟來了?”羅倩倩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火爆,“你大一上學還用家裏錢,也不嫌丟人,我高中畢業就自己掙錢了,我會隨便說?你爸我媽都不容易,咱倆都給他們省點兒心,有別的事兒沒?沒事兒我掛了,我這忙著呢”


    葉麓靜靜地聽著,這潑辣的聲音,他怎麽也聽不夠的。


    “哎?小麓?你不會沒錢了吧?”羅倩倩明顯轉到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別著急,我給你轉點兒錢,五百夠不夠?哎,你說話啊……急死人了你,你人沒事兒吧?”


    葉麓吸了吸鼻子,眼圈熱烘烘的,臉頰火辣辣的,想起了上輩子女兒嚶鳴跟大姑媽最親,結婚成家的人了,時不時還要靠老姐周濟,簡直就是花式丟臉,“沒事兒,姐,我真掙錢了,我給你轉點兒吧”


    “滾犢子”羅倩倩叱罵了一聲,“你閑著沒事兒消遣我呢?我要你錢幹嘛,我有手有腳的,沒事兒一邊待著去,我這忙著呢……哎哎,來了來了……小麓,有錢別亂花啊,幹點兒有意義的,我掛了啊”


    電話那頭響起了盲音,葉麓苦笑一聲,東北同學的感染力無與倫比,羅倩倩的口音已經迴不了頭了,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到了夜裏九點,他聽羅倩倩提起過,她在一家高檔酒樓做兼職,她不做服務員,在後廚幫忙。


    “有意義”葉麓往床上一躺,琢磨起了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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