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華吐芬,嚶鳴滿枝,君子有酒,以遨以嬉。”


    葉麓有個女兒,女兒叫嚶鳴,葉嚶鳴。


    他是結了婚的,他的媳婦叫劉依琳,是個小學音樂老師,相親認識的,兩人都是年近三十的大齡剩男剩女,彼此不討厭,又勉強有個學科背景當共同話題,就湊成了一對,葉麓很寡言,妻子很少笑,婚房裏兩人相敬如冰,直到他們的女兒出生,才給葉麓的世界帶來一縷光亮,但現在,光亮沒了。


    葉麓消沉了好幾天,他本就不多話,班裏同學毫無所悉,一秀和二同知道他的異樣,不擅長安慰人,隻能默默坐著,用精神力頂他。


    隔牆有耳,漸漸有閑言碎語傳出,正常一點的比較寫實,木人樁三號覬覦院花,被拒後當場淚崩,跑偏一些的就玄幻了,木人樁三號本來潛心修煉閉口禪,遇到院花心動,破功求愛,仍被拒絕,功力大失,血濺體育館,帶有主觀色彩的就人身攻擊了,木人樁三號癩蛤蟆想吃迴鍋肉,人家院花早就有豪車接送,夜夜不歸宿的。


    慢慢的,人身攻擊成了主流,葉麓的班裏也傳得有鼻子有眼,在一次課間,班裏最妖嬈嫵媚,最讓人腎疼的,那個爺們兒,掐著蘭花指,滿教室大肆宣揚院花被包養,描摹人家陪睡陪玩,夜夜笙簫的情態,跟小黃文兒似的,惹得一些女生裝腔作勢,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表示惡心,表示唾棄。爺們兒舒坦了,還不滿意,煞有介事地走到葉麓身邊,警告他走夜路要小心,不要被失足掉進金波湖,當了水鬼。葉麓站起來,緊了緊腮幫子,舉起拳頭,狠狠地感謝了他那張如花似玉的俊臉,尤其關照了他管不住的臭嘴,連抽十幾個耳光下來,教室裏鴉雀無聲,沒人出麵阻攔,大家都是走文藝路線的,不喜歡動粗。


    “我追她,是真的”不坐實一部分,得不到滿足的八卦欲望還會卷土重來,“我被拒絕了,也是真的,但別的,都是假的”看著自己的同學,葉麓決定把自己這邊的火燒旺一點,“而且,我不會放棄,我會繼續追”


    葉麓出門右轉,去了隔壁表演班的教室,把他的宣言當眾重新說了一遍,“哦”表演班要浪漫一些,一陣嘩然之後,有掌聲響起來,有個把活躍的男生,還吆喝幾聲“哥們兒,加油”,葉麓衝角落裏臉皮翻紅的商柯琴微微躬身,“很抱歉,我不得不打擾你”


    辦完事兒,葉麓抬腳就閃。


    “等等”剛走出教學樓,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喊聲,商柯琴追了出來,來到他麵前,她咬著下唇,背著手,大眼睛煙雨蒙蒙,“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嘛”


    葉麓心懷愧疚,點了點頭,伸手邀請,共青場草坪上坐坐。


    重生這種故事,不適合成年人,葉麓醞釀良久,改成了夢境,商柯琴的聲音跟夢境裏他的女兒聲音很像,他才會失控。


    聽完葉麓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敘事,商柯琴將信將疑,斜視著他,“這沒有什麽啊,夢境裏就算是你未來的女兒,隻要你長大了,娶妻生女,她總會再出現的呀”


    葉麓聞言,看著商柯琴,呆愣了良久,等到商柯琴不耐,揮著玉手要施暴的時候,他噌地從原地蹦了起來,臉上爬滿喜色,嘴巴越咧越大,“嗬嗬嗬,嗬嗬嗬嗬”傻笑了起來,對呀,隻要他跟前世一樣娶了劉依琳,嚶鳴還是會原樣出生啊,哎呀,我真是太蠢了。


    嚶鳴,我的乖女兒,等著爸爸陪你做拚圖遊戲,爸爸一定會再把你帶到身邊的,不對,我還要做得更好,多掙點錢,讓嚶鳴過得更幸福。


    葉麓以拳擊掌,在原地繞著商柯琴打轉轉,思緒亂飛,嘴巴裏念念有詞,他都迫不及待了。


    “喂,木頭人,你……”商柯琴跳起來,指著笑成沙皮狗的葉麓氣憤憤的,她也不知道在氣什麽,反正就是氣,“你害我被人說成那樣,編個亂七八糟的理由就完了?”


    “我向你道歉”葉麓極度好說話,彎腰九十度鞠躬,雞湯不要錢一樣給她灌下去,“你勤工儉學,不是出賣自己的人,他們亂說,是因為嫉妒,你一定會很好的”


    “呸呸呸,馬屁精”商柯琴臉頰粉紅,被說得不好意思了,“就會說好聽的,在班上,還,還壞我名聲,這賬怎麽算?”


    這鍋葉麓不背,急紅了眼,幹巴巴解釋,“這是個誤會,我這樣說,是要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幫你脫身,我不會糾纏你的”葉麓舉起手下保證。


    商柯琴哼了一聲,舉著粉拳給了葉麓一家夥,腰肢一擰,快步跑開,裙擺如荷葉隨風起舞,留下一圈兒粉色的印痕,腳下的小白鞋格外醒目。


    “嗷嗚……”“哦吼吼吼……”葉麓一個人站在草坪上連滾帶蹦,怪叫連天,他是一個父親,他渴望為女兒付出,現在,總算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葉麓熱乎乎的找媳婦大業還沒開始,接到一通電話,立刻澆得他全身冰涼,跟班導請了兩天假,風風火火迴家去。


    葉麓的家在甬城本地的象山,老爸葉鎮是個自由職業的商人,有些家底,所謂自由職業,就是那種什麽掙錢搞什麽,就是不搞實業的商人,江浙這一片,幹這個的很多,嚴格說起來,他不是個苦孩子,但他也不幸福,高一的時候,母親病逝,高二的時候,父親再婚,娶了後媽羅錦,一個幹練伶俐的婦人,還帶著個女兒,比葉麓大一歲,叫羅倩倩,葉麓已經不是熊孩子了,他理解,不添堵,也不怨恨,但也沒有興趣做更多,沉默寡言的性子,在那時候,就慢慢養成了。


    葉麓坐在車上,不停替發動機和輪胎加油,快點兒啊,一定要快點兒啊,他的手腳冰涼,不停地哆嗦,他很怕。


    葉鎮被人忽悠著把全副身家投資了互聯網,大洋彼岸的大泡沫一被刺破,國內的小肥皂泡很快就缺氧缺水,浮起一片死屍,葉鎮就是其中一隻,模糊地印象中,u看書.uukanshu.om 葉鎮摔這一跟頭,再也沒爬起來,不管是商場上,還是身體上,一直臥病在床,沒兩年,葉麓大學還沒畢業,就撒手西去了。


    葉麓讀完大學,到結婚,都是後媽獨自一人在死扛著操持,她敢借能還的名聲在四裏八鄉有口皆碑,成家後的葉麓不感到榮耀,讓一個花甲老婦人早出晚歸當頂梁柱,那是他心裏的一根刺。


    兩個小時的車程在煎熬中過去,從客運中心到葉麓家的丹桂花園小區,有三公裏的路程,葉麓甩著大長腿,一路狂奔,十二分鍾就趕到了。


    “你迴來幹嘛”一頭雄獅的領地遭到了侵犯,葉鎮不高的身軀在客廳裏來迴走動,叉著腰,聲音洪亮,腦袋圓滾滾的,一頭板寸,五官扁平,唯獨眼睛很大,瞪著葉麓,跟看仇人似的,這是他的最大缺點,外麵受了氣,迴來窩裏橫。


    葉麓滿頭大汗,放下了心,挨了罵反而淺淺笑了一下,攤攤手,“我迴來看羅姨”說著葉麓就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挨著羅錦,衝她露齒一笑。


    羅錦是典型江南小家碧玉的長相,齊耳短發,麵孔細致柔和,膚色白皙,一點兒也看不出年紀,見葉麓親近自己,先是一愣,咧開嘴笑了,拍拍葉麓的肩膀,起身擰了個毛巾,把他整張臉蒙住,按著後腦勺,手上很有力道地給他擦拭額頭亮晶晶的汗水,擦的他身子跟著晃動,也擦走了眼角溫熱的濕痕,“就是,我們娘兒倆的事,可跟你葉老板沒關係”


    葉鎮被憋住了,眼前一幕很舒心,但他的困境讓他的心情輕鬆不起來,胡亂擺擺手,“隨你們,隨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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