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盛傳莊慕儀非莊夫人所生,旁的百姓隻當聽聽樂子,也不甚在意。


    可曉得皇後與莊別辛私通的聖人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要知道這莊慕儀與永寧,可是同一日出生,若莊慕儀不是莊夫人所生,那還能是誰所生?


    所以聖人當即便將莊慕儀召進宮中。


    人一進甘露殿,聖人便逮著他足足瞧了小半個時辰。


    往日無心不曾察覺,可今日這麽用心一看,聖人那張臉是越看越陰沉。


    這莊駙馬的一雙鳳眼,同皇後的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明白過來什麽,聖人是氣得差點暈過去。


    好啊!


    他這個皇後不僅與人私通,還生下孽種,養得這麽大了!


    氣得聖人心中是又驚又怒,恨不得立刻就將這對奸夫淫婦和這孽障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可他卻又不能以這理由將人給處置了,隻能以莊慕儀殿前失儀為由,也將人打入大牢。


    恰巧立政殿的宮人也被審得差不多。


    皇後除了下毒殺害先淑妃謝迎與先德妃喬珠外,手中還有許多殘害嬪妃,謀害皇嗣,勾結朝臣的罪行。


    樁樁件件,令人發指。


    是以翌日早朝,聖人便將皇後的諸多罪狀擺在百官麵前,叫人擬好聖旨。


    他要廢後!


    何氏這些後族一聽,這還了得?


    皇後倒台,接著就是他們何氏,再然後就是太子。


    太子若也被廢,那這儲君之位豈非賢王所屬?


    若賢王真當上太子,那他們這些往日的政敵,都要統統遭殃,小命不保。


    可前有皇後罪行證據確鑿,後有何相身陷弑父風波,他們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把何相撈出來。


    但短時間內,又如何能救出何相?他們如今最缺的,便是時間。


    何氏不由想到了鎮國公主。


    好啊,難怪她柳姒看著不慌不忙,原來還在這兒留了後手。


    可他們何氏也沒有辦法,隻能妥協,將蘇黎生給保下,賣她鎮國公主一個麵子。


    於是乎,原本因殺夫必死無疑的蘇黎生,竟完好無損地出獄了。


    也就在蘇黎生消除罪名後,柳姒也大發慈悲地抬手,不再刁難何氏。


    這下,何氏才得以喘息,以最快的速度將何牧給撈出來。


    何牧官複原職並不高興,因為聖人這次態度極其強硬,擺明了一定要廢後,且隱隱還有遷怒太子的意思。


    別人不清楚原因,可被幽禁在立政殿的皇後卻一清二楚。


    前幾日聖人召莊慕儀入宮,皇後心中便清楚自己是無力迴天。


    廢後,那是板上釘釘的事。


    可她還有太子,隻要太子不倒,她就有重見天日的那一日。


    所以她並不擔心自己,心中更加擔心的反而是太子。


    聖人既知道莊慕儀的真實身份,那必會懷疑她所生的其他孩子,血統是否純正。


    身為儲君的太子,則是被懷疑的首要人物。


    之前聖人放縱諸子相鬥,並非是覺得太子不可堪當大任。


    相反,太子的能力絕對是毋庸置疑的,除了行事狠辣外,也無可挑剔。


    不然他也不能穩坐太子之位多年。


    而聖人立他為儲君,除了他確有能力外,還因他是自己的嫡長子。


    他辛辛苦苦奪來的帝位,自要是自己的親子才能繼承。


    可如今皇後卻來這麽一出。


    她混淆皇室血脈多年,讓自己頭戴這麽大一頂綠帽子,還有什麽事做不出?


    若太子非聖人親子,而是皇後與別人所生,那日後豈非讓自己將皇位拱手讓給他人?


    這麽多年的苦心經營,都是給他人做嫁衣。


    所以臨到此刻,太子在聖人心中已絕對不宜繼承大統。


    不過話又說迴來,萬一太子是聖人親子呢?


    萬一?


    這樣關乎社稷的大事,聖人敢拿這個“萬一”去賭嗎?


    他不敢。


    皇後作為聖人多年的枕邊人,自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她費勁千方百計讓人告訴何氏:不用管她,隻務必想盡辦法保住太子。


    何氏雖不解,卻也隻能按皇後之意照做。


    是以沒過幾日,廢後的旨意便昭告天下。


    禦史台趁此機會,彈劾了莊別辛父子,罪狀多達幾十條。


    就連上朝時哪根衣帶沒有係好這樣的小事,都被以禦前失儀彈劾,更莫論殺妻,縱奴行兇等等。


    其下之意擺明了是要借機一舉扳倒莊家。


    至此,這個曾經聲名赫赫的威北大將軍與其子,被削去勳爵,抄家流放。


    經此一事,太子一黨受到重創;而王、謝兩家的婚事,與梁王迎娶正妃也在先後操辦。


    這幾日處理完朝堂上的瑣事,又去謝家參加婚宴;今日柳承安成婚,柳姒作為長姐在梁王府招唿客人,可謂是忙得腳不沾地。


    臣下遞上來的事冊都被她囤到一邊,隻等明日再處理。


    但翌日一早,便有宮中的宦官前來,說聖人急召她入宮問話。


    見那宦官神色不佳,瞧著不像什麽喜事,柳姒心下一沉,馬不停蹄地進宮。


    隻是一踏進甘露殿,便迎麵挨了聖人一巴掌。


    “啪——”的一聲響,扇得她臉頰生疼,耳中嗡鳴。


    自重生以來,她已經許久沒有被人掌摑過,是以這一巴掌扇在頰上,她足足愣了好幾息。


    等迴過神瞧見聖人陰沉的臉色後,毫不猶豫地跪下,伏在地上。


    也不管頰上生疼,隻道:“阿耶息怒!”


    聖人垂首看她,目光冷冽:“知道朕為何打你嗎?”


    柳姒這幾日忙得暈頭轉向,哪裏知道聖人是因何原因動怒:“兒愚鈍,還請阿耶明示。”


    聖人冷哼,從桌案上拿起一本奏折,狠狠甩在她臉上:“你自己看!”


    柳姒不敢耽擱,拿起地上的奏本翻開,一目十行地看完上頭東西後,臉色大變。


    這奏本上說:近日京中出現了一首童謠。


    童謠暗言當今太子無德無能,不配為儲君;而仁愛世人的鎮國公主欲除掉太子,自立為儲君。


    這樣的童謠,並非空穴來風。


    畢竟柳姒再是低調,她所為的功績卻在,加之之前假死,百姓為她送靈,場麵壯觀。


    已是僭越。


    對聖人來說:他確實需要一把趁手的刀,但若這把刀有威脅到他皇位的可能,便必須扼殺。


    這樣大不敬的童謠,說背後無人授意,柳姒絕不相信。


    “你可知錯?”


    聖人沉聲問。


    李衡子已求得仙丹良方自登州而歸,聖人服下丹藥,如今精神飽滿,神清氣爽,就連氣勢也比之從前更盛。


    柳姒俯首:“兒知錯。”


    麵對隨時能拿捏她生死的君王,她要做的隻能是認錯。


    但這錯在何處,卻是由她解釋。


    “是兒疏忽,才讓有心之人寫下這悖逆童謠在京中流傳,但憑阿耶責罰。”說著她話音一轉,“隻是還望阿耶能讓兒先查清這背後散播童謠之人,將功贖罪。”


    豈料聖人淡聲:“不必了,朕已派桓王審查此事。”


    他行至柳姒麵前,不怒自威:“朕可以輕易將權力交給你,也能隨時收迴。


    你便跪在殿外好好自省,火神軍的事你不必再管,朝堂上也終究是男子主事之地,你一屆公主,該好生待在你的公主府,朕不會不念舊情。”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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