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明站在立櫃前,麵色冰冷,放在櫃門上的手遲遲沒有拉開。


    他想起在宣威城時,汝空帶著羅刹寺僧人趕到的場景。


    汪小兒幾人將柳姒遇險的消息帶迴後,反應最大的當屬謝晏。


    麵色蒼白,渾身發抖,恍若他的心被人生挖出來般痛苦。


    而其他多少受過柳姒恩惠之人,也都很急切,搶著要出城救人。


    所以一臉鎮定的汝空在人群中看起來,尤其矚目。


    他就像開在淤泥中的一株神蓮,萬事萬物都無法引得他的一絲迴眸,潔淨無暇,疏淡冷情。


    直到汝空將柳姒救迴,他那眼中一閃而過的如釋重負。


    很快。


    但還是被柳承明捕捉到了。


    他肯定:這個容貌異常俊美的和尚,很在乎小姒。


    出家人,就該像高高在上的神隻般,冷心冷情,不動凡心。


    可汝空,生了癡念。


    這個極有慧根,本該高坐蓮台,一心奉佛的弘慈寺佛子,動了塵心。


    盡管隻是一點粟影,也不該存在。


    從始至終,汝空似乎都在有意隱藏這閣中還有他人的存在;而那茶盞上的口脂,更證明那人是個女子。


    所以……


    柳承明目光落在緊閉的立櫃上。


    這櫃中藏的人,是誰?


    幾乎是刹那間,不用去猜,他腦中便有了答案。


    究竟要不要打開。


    思緒翻湧。


    無論這裏頭的人是否小姒,貿然打開都會令其顏麵有損,陷入窘境。


    他雙手輕搭在櫃門上,久久沒有動作。


    一門之隔的柳姒原本打算坦然接受,誰曾想自己被裴簡的衣袖蓋住臉。


    她一愣,沒有將袖袍取下。


    裴去繁這舉動,是打算讓旁人不看清她的臉,隻將他自己現於人前麽?


    他還是如從前一樣,好人做到底呢。


    將頭頂的袖袍取下,柳姒能感覺出他的詫異,深吸口氣,她抬手準備將櫃門推開。


    與其這樣飽受煎熬,倒不如……


    “賢王,若無事,臣便先迴府了,公主還在府中等著臣。”


    猛然間,謝晏的聲音令她動作一頓,也令立櫃前的柳承明收迴手。


    他迴身看向謝晏,神色莫名。


    “小姒在公主府?”


    謝晏目光落在立櫃上,不過一瞬又轉眸,對上柳承明,好似這屋中發生的一切都無關緊要。


    “是。”


    他答道。


    柳承明眉心緊蹙:小姒如何會在公主府?她不是來了宛吟園麽?


    就連謝竹君出了宮急匆匆來此,也是為了尋她。


    謝晏神色淡然:“出宮前,公主曾說她在府中等我。現下耽擱了這麽久,她當心急了。”


    這番說辭,柳承明顯然不信:“那你來此處作甚?”


    開明坊與柳姒的公主府可是隔了好幾條街,並不同路。


    像是為了印證謝晏的說辭,謝三從樓下而來,興衝衝道:“郎君,奴總算挑著一根合適的竹子,拿來給公主做魚竿再合適不過了!”


    說罷,謝三才發現樓上還有其他人,忙收聲作揖。


    謝晏開口:“王三娘子婚期將近,公主打算親手做一根釣竿以做賀禮,是以派我前來選根竹子迴去。”


    宛吟園的竹子是上京最佳,在此處選根帶迴去,並無不妥。


    這話聽起來,幾乎毫無破綻。


    而謝晏好似真怕柳姒在府中久等,作了一揖後,轉身離去,沒有一點停留。


    看著他匆匆的背影,柳承明心中疑慮頓消。


    看來這立櫃之中的人,真不是小姒。


    不然以謝竹君眼裏容不得沙子的性情,不會如此麵不改色,雲淡風輕。


    既然柳姒不在此處,他也沒有留在此的必要。


    隻是離開前,他還不忘警告汝空。


    “佛子最好一輩子守住清規戒律,不要肖想不該肖想之人。如若不然,本王不介意讓佛子身敗名裂。”


    說罷,也同樣離開。


    汝空攏了攏掛在虎口的佛珠,對上卓江遠複雜的雙眼,心中突然又生出一分戾氣。


    自涼州柳姒將那本無名經書給他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再生魔障了。


    他瞥了眼角落。


    今夜或許,隻是個意外。


    等所有人離開,閣中安靜下來,嚴絲合縫的櫃門才猛然被人從裏頭打開。


    在櫃中待了許久,柳姒腿都麻了,又悶又難受。她也不在乎儀態,仰躺在地上,微喘著氣。


    不知何時,她的鬢發已與裴簡的衣扣分開。


    裴簡從櫃中出來,動了動僵硬的身軀,對柳姒道:“公主,他們已經走了。”


    隨即朝她伸手,動作坦然:“臣扶你。”


    本以為兩人在如此狹小的空間中待著,會生出什麽曖昧,可他麵上卻連半點不自然都未有。


    柳姒見狀,心頭才算真的鬆了口氣。


    大方的將手放入他掌心,借著他的力道站起身,目露歉意:“今夜,實在抱歉。”


    她在宮門前偶遇裴簡,本意是想趁機詢問他一些有關禦史台的事。


    又避著宮門前人多眼雜,就來了清淨的宛吟園,順便讓他幫個小忙。


    誰知會牽扯出這諸多事來。


    聽了她的歉意,裴簡緩緩搖頭:“公主與臣之間,無須客氣。”


    畢竟她對他來說,也有償還不了的恩情。


    出了立櫃,腦中清明,她則說起正事:“去繁,我有一個人也在禦史台,若有機會,還請你多多照顧她。”


    裴簡了然:“是那位名喚蘇黎生的監察禦史麽?”


    “是。”


    不過裴簡在台院,蘇黎生在察院,也不知方不方便。


    他頷首:“好,臣記下了。”


    ……


    為免從正門走撞見柳承明他們,柳姒隻得繞過宛吟園後院的竹林。


    月痕被她派去打探皇後的消息,秋蘭留在府中,平意去了喬家送禮。


    其餘人被她留在了宛吟園外。


    她一個人提著燈籠,走在小道上,寒風吹得竹葉沙沙作響,裹緊身上的鬥篷,柳姒加快腳步。


    繞過一彎,她看著站在小池邊的身影,頓住腳步。


    走上前,雙手合十:“汝空佛子。”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喚他。


    闔目念經的汝空緩緩睜開眼,沐著月華,他渾身透著空靈。


    “檀越。”他頷首迴禮。


    柳姒也不遮掩:“方才小閣上,多謝佛子幫我。”


    汝空沒有迴應她的話,而是說:“裴施主清名,貧僧也有所耳聞。隻是他步月登雲,無心情愛,對檀越來說,算不得良配。”


    柳姒莞爾:“我與裴去繁,是君子之交,而非連理之誼。”


    得知自己誤會一場,汝空麵上有一瞬的驚訝,隨即朝她念道。


    “阿彌陀佛,貧僧著相了。”


    柳姒再一低首:“告辭。”


    她提著燈籠,自汝空身旁行過。


    而他站在原處,紋風不動,隻手上的佛珠輕晃。瞧那模樣像是原本在等什麽人,又或是不過停步賞景。


    柳姒想:這個時辰,謝竹君與三哥應當已經離開。


    她腳步輕快,剛跨過一道月洞門,便聽幽幽男聲自旁傳來。


    “六妹,今夜心情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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