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從帳子裏出來,柳姒神清氣爽,伸了個懶腰,餘光見幾個熟悉的身影躲在角落鬼鬼祟祟。


    她走上前,拍了拍汪小兒的肩膀:“你們躲在這兒做什麽呢?”


    正在偷偷密謀的幾人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將準備好的東西藏了起來。


    柳姒見狀攤手:“什麽東西?給我瞧瞧?”


    汪小兒猶豫:“公主,給你看行,但你可不許告訴別人啊。”


    “拿來吧。”柳姒點頭同意。


    聽罷,汪小兒準備將東西給她,卻被一個身型瘦高的男人製止,他看著柳姒的目光裏藏著厭惡。


    “別給,公主一定會告訴別人的。”


    聽出他話中情緒,柳姒朝他看去。


    她記得他,他叫曹守,一直以來對她都有些有意無意的敵意。


    聽了曹守的話,汪小兒也在遲疑。


    直到聽柳姒威脅:若是不將東西給她看,她才是會告訴別人。


    無法,隻得咬咬牙將東西給她。


    是一節鉤繩。


    柳姒戳破:“你們想逃出軍營?”


    聽罷,汪小兒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們隻是想迴鎮子裏看看。”


    原來汪小兒家中有個聾啞的老母親,就住在東湖鎮裏頭,前幾日一封家書傳來,說家中的老母親摔斷了腿,所以他才想趁著這機會迴去瞧瞧。


    柳姒聽後看向姚健:“那你呢?出去做什麽?”


    姚健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我好久沒見我婆姨了。”


    他也住東湖鎮,家中還有兩個孩子,這些年也不知長多高了。


    “你呢?”柳姒又問沉默的曹守。


    見曹守不答,汪小兒機靈地替他答道:“今日是他阿兄的忌辰,曹大哥也是想去祭拜一下。”


    聽完他們的話,柳姒有意嚇唬:“私自出營,可是要按軍法處置的。”


    想到什麽,汪小兒渾身一抖:“公主,你可別嚇我們了,我們不去了還不行嘛。”


    柳姒挑眉:“真想出去?”


    汪小兒與姚健用力點頭,連曹守眼中也帶著渴望。


    一刻鍾後,柳姒拿著從柳承明那處求來的手令,對呆愣的三人道:“還愣著幹什麽?走啊。”


    “哦哦!”三人迴神,隨她一道大搖大擺地離開軍營。


    白日裏的東湖鎮安靜祥和,還沒進鎮子,就有人認出了汪小兒:“汪小,你怎麽從軍營裏迴來了?”


    汪小兒牢記柳姒的交代,隻迴道:“有公務出來一趟。”


    說罷直奔家中。


    汪小兒的家在鎮子最西邊,一個用籬笆圍成的小院,院裏圈著幾隻羊。


    在羊圈旁喂食的年輕婦人見著汪小兒一行人十分驚訝:“小郎,你怎麽迴來了?”


    “嫂嫂。”汪小兒打聲招唿,“這幾個是我營裏的朋友。”


    一一介紹後,他朝屋裏走去:“我阿娘呢?”


    汪嫂子迴道:“阿娘在床上睡著呢,郎中說這腿斷了動不得,得養著。”


    留汪小兒在屋中敘話,柳姒與曹守待在外頭。


    至於姚健,在進鎮子時,就迫不及待迴家去了。


    籬笆外,一個獨腿老頭拄著拐杖敲敲院門,汪嫂子聽見動靜後,拿了個餅子給那老頭。


    老頭接過餅子,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吃著,等吃完後,他又走到其他人家去敲門。


    人們見到他,都默契地從屋裏拿出些吃食給他。


    見柳姒盯著那獨腿老頭瞧,汪嫂子歎了口氣:“這老丈也是個可憐人。”


    柳姒好奇:“嫂嫂何出此言?”


    不等汪嫂子說,身側的曹守就先開了口:“老丈年輕時也是個兵卒,一場戰事裏頭被敵人砍斷了腿,從此就成了個廢人。


    後來他家中小子服役參了軍,一場意外也死了,就剩他孤家寡人一個。”


    東湖鎮的百姓見他可憐,常常施舍他,老人也就這樣一日日過著。


    更糟糕的是,像他這樣晚景淒涼的老兵不止一個。


    汪嫂子感慨:“年輕時好歹也是個英雄,晚年卻落得如此潦倒。”


    柳姒蹙眉:“朝廷不是每年都會下發撫恤銀嗎?”


    雖不多,但也不至如此下場。


    曹守聽後,沒忍住嗤笑道:“誰曉得那撫恤銀落入了誰的腰包中?反正該有的人是一分沒得到。”


    聽了他的話,柳姒恍然大悟。


    難怪初進軍營時,士兵們誌氣全無。


    若是將士自身得不到應有的待遇,家人得不到安撫,誰還會願意上陣廝殺,守衛疆土?


    想到此,柳姒隱隱有些明白曹守對她那莫名的敵意了。


    從屋內出來,汪小兒眼眶中尚帶著濕潤。


    離開汪家,前往曹守兄長的墳塚。


    清風伴晚霞,站在兄長的墳前,曹守的眼中難得出現一分脆弱與柔軟。


    上過香後,柳姒與汪小兒將獨處的時間留給曹家兄弟二人。


    姚健牽著馬,帶著妻子準備的大包小包出現在幾人麵前,笑得靦腆。


    三人心願已了,準備離開鎮子,臨走前卻被百姓攔住。


    他們拿著瓜果,拿著新鮮的羊奶......


    擠在幾人前,將東西一股腦塞進他們懷中:“你們平日裏辛苦了,拿著拿著。”


    中原安定,可邊境卻時常有異族騷擾,若非千萬個戍邊將士,又怎有他們的安逸日子?


    盛情難卻,看著百姓們充滿笑意的臉龐,幾人隻得收下。


    也因此耽誤了時日,直到天黑才迴營。


    本以為有柳承明的手令便會相安無事,誰知彭英還是逮著他們的錯處。


    說是歸營時間太晚,也當懲罰。


    不僅如此,他還刻意惡心柳姒,陰陽怪氣地說著她身份尊貴,罰便算了,但姚健他們三個必須受罰。


    這不明擺著挑撥離間嘛?


    若柳姒真應了他的話,那真是會令其他人心中不滿。


    於是乎,四個人站在營中最顯眼的地方紮馬步。


    小懲大誡,以儆效尤。


    馬步整整紮了一夜,直到天色微明,幾人才抖著腿癱倒在地。


    雙腿酸麻得厲害,躺在地上的幾人卻相視著笑了。


    -


    翌日,一道急報打破了清晨的平靜。


    突厥自南邊無人的沙漠穿行,繞過北衛軍軍營,突襲了東湖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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