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武德正去公主府的間隙,謝淑妃好奇問道:“若懷淑公主這私自拘禁謝少卿是真的,那該受到怎樣的懲罰啊?”


    鳳陽似言辭懇切:“我相信阿耶不會重罰六妹的。”


    說著倒真像是姊妹情深。


    太子“嘖”了一聲,眼中得意:“若按大齊律法,六妹隻怕要被革除封號,褫奪封邑啊。”


    柳承安憤然:“此事尚無定論,太子殿下便要替聖人做主嗎!”


    他極少有這般不敬太子的情況,可見今日確實是為著柳姒的事頭腦發熱失了分寸。


    聞言,上頭聖人停了轉戒指的手,他看向下頭站著的柳姒,問道:“六娘,你可有想自辯之言?”


    柳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身體挺直,仰頭望著聖人:“雖不知丁香為何會汙蔑兒,但兒確實沒有做過那些荒唐之事,但求父親明鑒。”


    見她模樣坦然,聖人眼中疑色稍減:“朕知道了,你先起來吧。”


    亥時將至,武德正才帶著人從宮外迴來,他躬身稟報:“迴聖人,懷淑公主府上卻有一間密室。”


    他這話剛一出口,鳳陽立馬一臉痛心:“六娘,沒想到你竟糊塗至此,竟真的囚禁了謝少卿。”


    可接著又聽武德正道:“隻是那不是什麽囚人的密室,裏頭奉著的,是卓駙馬的靈位。”


    聞言,跪在地上的聽荷臉色一變。


    怎麽會!


    她那日在裏頭明明看見的是鎖人的鐵鏈,怎麽會是那個已逝的卓駙馬的靈位!


    柳承安指著丁香怒道:“大膽奴婢!阿姊不過是想祭奠卓駙馬,你卻汙蔑她囚禁官員,真是其心可誅!”


    丁香聽了武德正的話亦十分震驚,忙不迭磕頭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不隻是奴婢一人瞧見了,還有祁媽媽,她也可以作證啊!”


    哪知祁媽媽卻一臉茫然:“奴婢隻知公主府裏頭確實有一間暗室,可並不知裏頭有什麽,丁香的話奴婢著實聽不懂了。”


    此話一出,鳳陽心下猛地一沉。


    她驀然看向一臉平靜的柳姒,她的臉上絲毫不見慌亂之色。


    鳳陽臉色驟然冷了下來,鳳眸微淩。


    她倒是小瞧了這個懷淑。


    見武德正欲言又止,聖人問道:“你可是還發現了什麽?”


    武德正招手,一個宦官捧著一件衣服跪到聖人麵前:“大家,這是在那間暗室中找到的。”


    眾人都側了身去看,待看清楚後謝淑妃頭一個捂了嘴驚唿:“這衣角上頭繡的不正是丁香說的竹葉嘛!”


    淮王好奇:“隻是一片竹葉,如何能斷定就是謝少卿的?”


    話音落下,殿外有人通傳:“聖人,謝少卿已至殿外等候。”


    “宣。”


    謝晏一身緋色官袍從殿外緩緩而至:“臣拜見聖人。”


    皇後道:“謝少卿來得正好,快來瞧瞧這衣裳是不是你的?”


    謝晏抬頭看向聖人,見他應允後方才起身行至捧衣宦官身前。


    宦官手中的衣裳十分眼熟,尤其是衣角上頭的一片葉尾上翹的竹葉,標誌著是他之物。


    隻是這衣服是他失蹤當日穿的,他曾以為早被柳姒丟了,怎會出現在此處?


    不動聲色地瞧了眼柳姒,見她神情自若也不看他,加之皇後也隻叫他辨認衣服,並不說緣由。


    他隱約覺得不能承認這衣服是他的,但也沒有貿然否認,而是道:“迴皇後殿下,臣的衣物向來是由小廝管著,所以並不清楚這衣服到底是不是臣的。”


    謝淑妃意味不明地笑道:“妾身聽說謝少卿可是過目不忘,怎會連自己的衣裳都認不得?”


    聞言,太子像是想起什麽:“聽淑妃所說,寡人倒想起一件舊事,聽聞去歲謝少卿病了整整三個月,謝相公將想探望之人都給拒之門外。如今想來,隻怕不是病了,而是人壓根不在謝府吧!”


    謝晏紋風不動:“那時臣確實是身體有疾將養了三月,此事謝府上下皆可作證。”


    淮王適時出聲:“既然謝少卿不清楚這衣服是不是他的,那又該如何分辨?”


    幸好武德正辦事周全,去請謝晏的時候順道將他的貼身小廝謝三叫了來。


    謝三被人帶入殿內,恭恭敬敬地行禮後又叫了辨認謝晏的衣物,他看著那熟悉的布料樣式迴道:“這衣服確是我家郎君的。”


    柳承安不敢置信:“怎麽可能?你再好好瞧瞧!”


    謝三再拜:“不會有錯的。我家大郎君衣角繡竹葉,而二郎君則繡蘭花,這繡法還是特地去請的揚州繡娘學的,連圖案樣式都是獨一無二。奴自小便伺候郎君,不會看走眼的。


    滿殿嘩然。


    皇後驟然發難:“懷淑,你為何要在密室中私藏謝少卿的衣物!”


    聽得皇後厲聲,謝三一抖,方才慢慢覺出自己定是說錯了什麽話。


    待略微抬了頭去看謝晏,發現他早已神色凝重。


    柳承安欲要辯解:“即便這衣服確實是謝少卿的,又如何證明阿姊就囚禁了他!方才武公公可說了,那暗室之中奉的是卓駙馬靈位!阿姊若真要囚人,為何會囚在那種地方?從前卓駙馬在時,他們二人可最是恩愛了。”


    經柳承安這麽一提醒,眾人方才想起來。


    當初卓池遠去世,柳姒可是實打實地想殉情而死。若真按丁香所言,那便是在卓池遠死了沒幾月她便移情別戀。


    那當初聖人讚懷淑與卓駙馬情意深厚,豈非笑話一場?


    柳承安這番話反倒弄巧成拙,將柳姒更是說成了薄情寡性之人。


    眾人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太子不屑:“看來六妹對卓駙馬之情,也不過如此。”


    聞言,謝晏看向柳姒,見她端然而立,不由神情黯然。


    是啊,他們之中還隔了一個卓池遠,那才是柳姒真正喜歡的人。


    也是唯一一個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邊的人。


    有人道:“我記得,丁香最開始所說是謝少卿被關在竹園之內,而非什麽密室。即便密室之內是其他的東西,也不能證明懷淑公主就是清白的啊。”


    這話給鳳陽提了個醒,她看著謝晏身上的官袍,心中一定。


    這種百年世家大族出來的子弟,有哪一個會願意放棄大好前途而尚公主?況事已至此,若不趁機扳倒柳姒,隻會後患無窮。


    柳承明看向謝晏:“說了這麽多,何不問問謝少卿?他是否被六妹囚禁,一問便知。”


    眾人目光皆投到謝晏身上。


    聖人問他:“謝少卿,有人告發懷淑將你私自拘禁府中,可有此事?”


    即便謝晏一開始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他在這兒聽了許久,也該知道了。


    他淡聲:“迴聖人:並無此事。”


    太子指著地上跪著的丁香與祁媽媽:“他二人皆說六妹與一男子過從親密,且都指向那人是你,謝少卿還有什麽可替六妹隱瞞的!”


    話至此處,鳳陽臉色大變。


    即便有人告柳姒私囚謝晏,可謝晏本人都不承認,還有什麽可再說下去的?


    但藏在柳姒密室中的衣服卻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說明柳姒與謝晏之間確實有什麽關係,既然非是強迫,那又會是什麽!


    鳳陽想明白了這一環,猛地看向柳姒。


    果見她屈膝跪拜,以額觸地:“兒與謝少卿,是兩情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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