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鮮紅一片,手上粘稠感異常難受。


    柳姒想:這就是鮮血沾在手上的感覺嗎?


    無論前世還是這輩子,這都是她第一次動手殺人。


    原來生命在手上消逝是這種感覺……


    謝晏看著眼神空洞的柳姒,心中大慟。小心翼翼將她抱入懷中,抬了手為她擦去頰上的血,卻是無論如何也擦不幹淨。


    見柳姒一直望著靈女的屍體,他抬手將她眼睛蒙住,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阿姒,沒事了,沒事了。”


    謝晏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柳姒方才覺得到冰冷僵硬的身軀迴暖,捂在眼上的手掌溫熱驅寒。


    柳姒抬了手輕拍兩下:“謝竹君,我沒事了。”


    謝晏聞言方將手掌放下,隻是仍緊盯著她,不放心地問:“真的沒事?”


    柳姒點頭,從他懷中站起身走到屍體麵前,彎腰將屍體喉嚨上的匕首拔了出來。


    割了塊衣角把尖刃上的血跡擦淨收迴袖中,才轉頭對謝晏淡淡道:“走吧。”


    隻是雙腿僵硬得很,走的那幾步實在別扭難看。


    謝晏見狀皺眉,而後做了個十分失禮的舉動。


    柳姒還沒走幾步,就感覺眼前一花被人打橫抱起,她看著謝晏近在眼前的眉眼:“你做什麽!”


    他目不斜視:“帶你出去。”


    出了石室,外頭已亂成一團。


    宋明洛見柳姒被謝晏抱著出來,又滿身是血,問道:“令正受傷了?”


    此話一出,柳姒與謝晏兩人都麵露窘色。


    不怪宋明洛這般說,他隻是大理寺的一個小小錄事,如何知道謝晏是否成婚?


    更是沒見過懷淑公主的。


    況且謝晏二人是以夫妻的身份上山,瞧著也不像是演戲,所以宋明洛自然誤會。


    柳姒此時已從方才的情緒中稍稍脫離出來,環在謝晏頸間的手輕拍了兩下,示意他將她放下。


    等她落了地後才同宋明洛解釋道:“我與謝少卿假稱夫妻是為了查案,宋郎君誤會了。”


    聽罷,宋明洛自覺冒犯,作了個揖:“某失言,少卿與娘子勿怪。”


    謝晏淡聲:“無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耳邊傳來一個男人狂放的笑聲,轉了頭去看,原來是沛國公。


    謝晏被藺蒙他們帶出去時,便立馬拉動了引線,而守在山下的沛國公也不負所望地帶著人馬趕來。


    此時虎背熊腰,身材偉岸的沛國公正插著腰站在山洞裏,看著滿滿一山洞的礦石,他口中笑道。


    “哈哈哈!他奶奶的,這破地方竟然還有這麽多金礦石,把這些礦石和煉好的金子都給老子搬迴去,老子要帶迴上京獻給聖人!”


    而那些在山洞中幹活的礦夫被沛國公的人都看管在一處。


    問了才知道,他們就是普通的百姓。聽說這兒有錢賺就來了,並不知道幹的是些砍頭的事兒。


    沛國公頓覺無趣,說著就要將人放了。


    他身旁的一個青年卻道:“不若先將人帶迴南鄭縣。”


    南鄭縣是梁州的治所。


    見有人與自己決定相左,沛國公不滿地看向那青年:“你是何人?”


    那青年作揖:“在下裴簡。”


    “裴簡?”沛國公腦子裏轉了一圈也沒聽說過這麽一個人,“不認識。”


    而柳姒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驀然將視線定在那青年身上,她驚訝地走過去:“裴去繁,你怎麽也在這兒?”


    裴簡也沒料到會在這兒遇見她,詫異過後同她解釋。


    原來上月吏部突然授了裴簡新任工部水部員外郎的派令。曆來官員三年調任,可裴簡卻隻在溫縣上任一年便調到上京,倒是意外。


    他在溫縣一年任滿後處理了些事情便準備迴上京;豈料途中被大膽山匪劫道,幸得藺蒙相救。


    聽聞藺蒙有個幼弟被拐,辛苦尋了也無所蹤,裴簡為報恩情,便一路上了梁州。


    裴簡這人本就好做好事,救命恩人有困難,他如何又能袖手旁觀?


    藺蒙就是個武夫,腦子並不夠用,所以一路上還是有了裴簡的幫助才能找到靈山。


    隻是去得太晚,藺蒙幼弟還是沒了。


    解釋完後,裴簡眸中染上一層笑意:“我亦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公主。”


    “公主?”站在一旁偷聽的宋明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柳姒,“你你你,你竟是公主?”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一旁的沛國公也認出了柳姒,對她拱手道:“老夫見過懷淑公主。”


    “公主為何會來此?”他問。


    柳姒道:“我來找個人。”


    她想起靈女在日錄中所寫,她將靈鹿村的村民都拔了齒舌,而年雪也是靈鹿村中人。


    她問:“不知靈鹿村的百姓此時都在何處?”


    沛國公迴她:“都被我的人圍在了村裏,那些人都是啞巴,公主關心這個做什麽?”


    “我可否去看看?”


    沛國公爽朗笑道:“這點小事有何不可?老夫親自帶公主去吧。”


    ……


    時隔一日重新迴到靈鹿村,卻是感覺極其陌生。夜間來時人多倒不覺著,白日裏一看更像荒村了。


    所有村民都被集中在一片空地上,男人與女人分成了兩邊。


    柳姒離開時隻給秋蘭留了一封信讓她在客店等她,並沒有告訴她自己去了哪兒。


    若再迴客店將她叫來辨認,一來二去也是麻煩。


    她想起秋蘭說的:年雪的胳膊上有一個雪花樣式的痦子。


    於是對身旁的一個士兵道:“可否讓她們將袖子撩起來?”


    士兵得令,吩咐下去。


    那些啞女們顫顫巍巍地將袖子撩起來。


    柳姒走到她們麵前挨個去看,令人失望的是,痦子發現不少,可並沒有任何一個是雪花樣式。


    沛國公問她:“公主找到了嗎?”


    柳姒微笑著搖了搖頭。


    抬眼望去,遠處一群衣裙飄飄的靈仆被麻繩綁住雙手帶到靈鹿村裏。


    靈女已死,剩下的這些靈仆便是群龍無首的狀態,輕易就被控製。


    柳姒本來正為年雪一事發愁,可又想到什麽,將目光放在這群靈仆身上。


    她讓靈仆將衣袖撩開。


    靈仆們雖不知她要做什麽,但也隻能照做。


    柳姒挨個查看,待走到一個麵覆白紗的女人麵前,停住了腳步。


    她看著女人手臂上雪花樣式的痦子,對沛國公道:“國公,這個人我想帶迴去。”


    不過小事一樁,沛國公大手一揮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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