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呈宏還想繼續追問,水上的船隻緩緩靠岸。


    旁邊的瘦弱男人立即一個健步簇擁上去,那矯健身姿,根本看不出來他有腰傷。


    譚呈宏暗暗咋舌,他又不是真的要在渡口中討生活,就懶得去湊熱鬧了。


    迴到小樓時,恰好蘇連生也剛到,兩人一打照麵,皆是眉頭緊鎖。


    “水麵上來往的船隻太多,我沒問出什麽有用的信息。”譚呈宏耷拉著肩膀,還想說些什麽被打斷。


    “先迴房間吧。”蘇連生點點頭,示意他進屋。


    樓裏生意還不錯,滿打滿算坐滿了四桌,堂裏也還算熱鬧。


    趙老板這會兒沒在櫃台裏,反而是何平在打算盤。


    蘇連生點點頭與他打招唿,譚呈宏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的上樓。


    “這是柯氏和迴春堂在渡口的出貨記錄,你看看。”蘇連生將本子推過去。


    譚呈宏關好門後,抬腳走過來坐下,“也是十四?”


    他想起瘦弱男人口中所說,迴春堂似乎在月中運來的貨物,都會重出許多,正好與本子上的二月十四相符。


    “你有什麽打算?”他看著蘇連生問道。


    蘇連生指著本子上‘黔魚鎮,漣城’,“這兩個地方的方向一致,我想讓你去打探打探。”


    “何時出發?”譚呈宏有些激動的站起來,“還是捕頭有辦法,我去那村東頭渡口轉一圈,全然是浪費時間。”


    “行了,奉承的話就不必說。”蘇連生也站起來,“即刻出發,我要去那閆東鎮看看,摸清鴉片流向。一日後,仍在此地碰頭。”


    二人即刻出發,正好趙老板不在,蘇連生笑著將一袋銀子遞過去,何平不想收,但奈何他們早已跑遠。


    漣城與黔魚鎮在夾浦鎮以北,而閆東鎮則在夾浦鎮以東,兩人從渡口分別。


    蘇連生坐著一隻小舟,撐船者年輕力壯,個子中等。


    隨著水流向下,水麵越發開闊,景色逐漸多彩。


    乘船行駛在江上,江岸的春色如一幅美麗的畫卷在眼前展開。


    江邊垂柳依依,柳絲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是大自然手中的畫筆,在江邊勾勒出一抹綠色。


    柳芽嫩綠,宛如顆顆翡翠,點綴在細長的柳枝上,給人以生機勃勃之感。


    花苞躲躲藏藏的散發出些許芬芳,引來了靈巧的蜜蜂在花芽中翩翩起舞。


    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墨綠一片,與藍天白雲相映成趣。


    山上的小溪順著山崖的脈絡向下漫延,清脆的水珠在陽光下跳躍著銀色的水花,發出清脆悅耳的潺潺聲。


    江麵波光粼粼,倒映著岸邊的美景。微風拂麵,帶著春天的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此時的江上,仿佛一幅流動的水墨畫,讓人陶醉其中,感受著大自然的魅力。


    景色雖怡人,蘇連生卻無心欣賞,“這位大哥,閆東鎮是個什麽樣子?我還沒去過。”


    乘船的小夥子爽朗地笑著,“閆東鎮不大,歲月甚久,源遠流長。


    鎮中寧靜而古樸,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小鎮的道路皆由青石鋪就,街道蜿蜒,四通八達。


    兩旁都是民房,古色古香的屋簷,錯落有致的紅瓦白牆房屋。


    等太陽光照在在屋頂上,整個小鎮都被染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小鎮的故事。


    鎮中心有一座古老的鍾樓,每到整點,就會傳出悠揚的鍾聲,迴蕩在小鎮的每一個角落。


    居民們在這裏過著簡單而快樂的生活,閑暇時,他們會在街邊的小店聊天,孩童們則在小巷中嬉戲玩耍,笑聲此起彼伏。


    這就是閆東鎮,可惜是以前的閆東鎮。”


    一開始大哥還在興致勃勃地介紹著鎮中美好的春日風光,可說到最後,卻又化作一聲歎息。


    蘇連生直覺不簡單,隨即追問道,“那現在的閆東鎮又是什麽樣子?”


    “一個死鎮。”男人倏地迴頭,“客官,到了。”


    蘇連生抬頭看向岸上,眼中浮現出震驚。


    他在男人的催促下,小心翼翼地下船。


    在擺渡男人的口中,閆東鎮曾經是一個難得風景聖地。


    ‘春日始出門,閆東有先知。’


    指的是春風剛過,閆東鎮上的花草樹木就迫不及待的舒展身體,為以後秋日鬥豔努力,勢必要拔得頭籌。


    蘇連生看著岸邊,腳步沉重的走上去。


    岸邊柳樹枯黃,沿路走過田地中也不見油菜與小麥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半人高的雜草。


    蘇連生繼續前行,兩邊的房子都關著門,街道上也沒多少人。


    遠遠的,他便看見一個身穿藍衣的老人窩在門口的椅子中,昏昏欲睡。


    蘇連生加快腳步,來到老人眼前蹲下。


    老人約莫已有八十,銀色的胡須與眉毛一同證明著。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四肢孱弱,可屋裏卻沒人照應,隻有老人孤零零的坐在門口。


    老人還說,他的兒子,前幾年就被那個鬼東西迷了心智,兒媳苦口婆心地勸阻無果,竟也跟著墮落。


    老人畢竟年齡大了,根本無力阻止,說著說著,老人便落下淚來。


    蘇連生笑的勉強,想要開口安慰,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站起來,久久凝視著鎮中,腦海中浮現出擺渡男人口中,那個以前的閆東鎮。


    那個曾經寧靜祥和的美麗小鎮,鴉片膏的出現猶如一場噩夢,給人們帶來了無法磨滅的災難。


    原本勤勞善良的人們,如今卻整日沉浸在鴉片的雲霧中,無法自拔。


    街頭巷尾,不再有歡聲笑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大好的田地被荒廢,原本熱鬧的街道也歸於寂靜,鎮中四處都彌漫著絕望的氣息。


    孩子們失去了父母的照顧,老人無人贍養,整個鎮子逐漸瓦解。


    人們不再關心衣食住行,對生活的基本需求也置之不理,隻為了那一口鴉片膏帶來的短暫麻痹。


    昔日美麗的小鎮如今變得蕭索破敗,仿佛被死亡籠罩。


    鴉片膏,這個看似小小的毒品,卻摧毀了無數人的生活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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