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如今的樣子,”譚呈宏語氣輕佻,“怕是連狗都不如呢。”


    陸紫林眼神渙散,強生的求生欲使他的肺部不停起伏著。


    譚呈宏抬腳踩上去,“別急,還有的玩兒法。”


    “別來了,別來了...”陸紫林蒼白無力地縮在地上,“我再也不敢了。”


    他知道譚呈宏不是為了審他,純粹是想替紀明開報仇罷了。


    譚呈宏有些焦躁,“你怎麽這麽弱?怎麽跟你一開始的性格怎麽不符呢?”


    頭一次看見陸紫林時,他那淡漠的神色,嘲諷的語氣,讓譚呈宏以為他是多麽剛烈的一個人。


    結果現在一個小小的‘貼家官’,就讓他放下脾氣認慫,譚呈宏感覺自己的本領完全沒得到發揮嘛。


    “哎,算了算了。”念在他還有點用,譚呈宏抬開腳從他身上移開,站在一旁皺眉打量著陸紫林,“你有什麽想說的直接說,但我可告訴你,你要是不老實,跟我玩虛的,下次可就沒這麽簡單。”


    “我知道了。”陸紫林心中詭異地冒出一股感激之情,同時也為自己的劫後餘生感到慶幸。


    “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注意到紀捕快,在他第二次登門時。”


    “岑掌櫃的醫術很好,在夾浦鎮上甚至是獨一家,名號最大的醫館。”


    “紀捕快應該是我去迴春堂以後,唯一一個敢去鬧事兒的。所以從那時起,我就對他很好奇。”


    “那天,那個捕快扮成女人進屋時,紀捕快也趁亂跑進來。”


    “演戲的捕快離開後,紀捕快也隨之消失不見。”


    “我心裏疑惑,便偷偷溜上二樓,貼著門縫,看見了在裏麵翻找的紀明開。”


    “可惜,他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空手而歸。”


    “後來有一天,岑萬彬出診,我便再次偷偷溜上樓,順著紀捕快搜過的地方摸索。”


    “在床板後的牆壁上,有一塊空著的磚,敲起來沒有旁邊牆體那種厚實的感覺。”


    “我用一個竹簡當做工具,手腳並用的撬開那塊磚。”


    “那兩本賬簿,就在其中放著。”


    陸紫林雖然極力收斂著神色,語氣卻還是略帶嘲諷,“枉費紀明開三番四次的糾纏,若不是我今日特意使他去了我家,恐怕時至今日,各位也不曾有過那賬簿的下落吧?”


    譚呈宏抿了抿嘴,“你這意思是說我還得謝謝你?”


    “難道不應該嗎?”陸紫林緩過神後,語氣逐漸欠揍,“我不告訴他,他就不會想到我家,不是嗎?起碼今天前,你們是沒有找到那東西的。而它,卻被我找到。”


    “我看你還是沒清醒。”譚呈宏深深無語,走過來又要抓他。


    陸紫林一個翻滾,滾到了一旁,閑適地望著譚呈宏,“兄台這是,惱羞成怒了?”


    “你可以試試。”譚呈宏沒動,抄起一個茶杯,使穩穩地碎在陸紫林眼前。


    陸紫林的臉上一時間被瓷片劃破許多小口子,灼燒感一條條的爬在麵皮上,“嗬,嗬嗬嗬嗬嗬。”


    “可你還是沒說清楚,為什麽你這麽肯定,這個賬簿就一定是我們一直在找東西。”譚呈宏想起他在門外聽見的話,“你是還沒玩過癮對吧?剛好,我也沒有。”


    眼見著譚呈宏向他逼近,陸紫林臉上還是不可控地露出恐懼,“以前不肯定,通過今天這番話,我就知道我猜對了。”


    “那東西於我而言無用,可無論是對岑萬彬還是對你們來說,至關重要。”


    “我並不需要有多大的把握,我隻要拿著它,需要的人自然會找過來。不是嗎?”


    譚呈宏腳步頓住,他隱約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你跟岑萬彬有過節?聽你的語氣,好像對他很不滿啊。”


    “陳年舊事罷了。”陸紫林不願提及往事,“總之你隻需要知道他岑萬彬販賣鴉片,坑害百姓就是了。”


    “那不行,我這人愛聽八卦。”譚呈宏來了興趣,拉過凳子坐下,翹著二郎腿,“說說看!”


    “我在他店裏做工,”陸紫林低垂著眼眸,語氣低沉,“初學時,我醫術淺薄,岑萬彬便以此為由,多次克扣我的工錢。到了後來,我甚至要貼錢做工,因此家中一切開銷都由母親一力承擔。”


    “家母年邁,屋中的積蓄都是她一針一線替人縫補衣服,夜夜熬燈點蠟,辛苦掙來的。”


    “記得第一個月結工錢時,我滿心歡喜。可到了賬上一問,岑萬彬左算右算,竟是算出我倒欠堂中藥錢七錢五文。”


    陸紫林越說越憤恨,“我那時一月的工錢也不過五錢!我日日夜夜的裁藥搬貨,到頭來還倒欠東家銀子,世上哪還有我這般便宜的苦力?”


    譚呈宏顯然也沒想到,他訕訕地問道,“那你就給了?你就沒想過離開?”


    “你們也看到了,他岑萬彬一家獨大,方圓幾裏都不許有醫館。”陸紫林無奈苦笑,“我身無所長,離了那處,又能去哪裏呢?”


    譚呈宏麵容扭曲地‘嘖’了一聲。


    “那罰金他倒沒有強拉著我拿出來,隻說是從我下月工錢裏扣。直到年前,我才將將還清。”


    “這不對吧。”譚呈宏覺得岑萬彬扣錢的方式有些耳熟,“頭一個月你就欠他七錢五文,後麵幾個月除非你一文錢不扣,不然你欠的錢隻會越來越多,怎麽能在幾個月裏就還清呢?”


    “誰說不是呢。”陸紫林眼神迷茫,“正如你所說的那般,岑萬彬每一個月都會找借口扣除我大部分的工錢。即便我每個月都有努力的做工,我依然填不滿那個空子,無奈之下...”


    譚呈宏好奇地詢問,“無奈之下你做什麽了?你就因此盯上岑萬彬的房間,想要趁機偷盜?”


    陸紫林瞥了他一眼,“我尚且連手上繩索都無法解開,哪來的本事兒撬開他放置寶物的地方?”


    譚呈宏欲言又止。


    陸紫林緊接著說道,“那日還是因為我跟在紀明開身後,摸清他屋裏大概的布局,這才鬥膽進去。”


    “那你是怎麽還清債務?”譚呈宏愈發疑惑,“而且剛剛聽你的口氣,你並不覺得折了一兩銀子是多麽重要的事兒。”


    “究竟是什麽東西,讓你一下子翻身,還能將眼界提高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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