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孫府的庭院,那黑衣女子一步都不敢停下來,先前雖然隻是和孫尚琂和孫尚儒簡單過了幾招,但沒想到她們姐弟的武功這般高強,最後要自己使出渾身的極寒內力才能勉強嚇住兩人。


    可令黑衣女子更想不到的是,沈秀筠居然在她剛進孫府的時候就發現她了,遲遲在一旁觀察,而自己居然一無所覺,更加費解的是,為什麽沈秀筠不動手,居然還放過了自己。


    那黑衣女子邊飛邊想,不多久便已到了郊外野地,然後在沒有任何征兆地狀態下,隨時停下了飛馳的身影,緩緩落地。


    旁邊的小河同樣倒映著月色,黑與白在水麵波紋的流動中交交纏著。


    突然,其身後的樹上跳下來一位藍衫公子,身材修長,麵容溫潤白淨,劍眉星目,若非身長七尺且穿著男裝,倒怕有人會認成一位女子。


    “從孫家到這裏,你一直跟著我?”那女子未曾迴頭,雙手叉在胸前,看來她不打算再往前走了。


    “嗯,嗬嗬,算是吧,深夜如此,姑娘,在下失禮了,抱歉”藍衫公子淺淺一笑,向那女子做了一揖連同他手上那柄細長劍,接著放下手,自信地看著她。


    “很少有人能跟著我這麽久的,尤其是——男人。”那女子的語氣竟柔和了一些,卻更加寒意閃爍。


    “哦,不,姑娘過獎了,嗯,單憑輕功而論,在下還沒有這個本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這藍衫公子淡淡一笑,依舊自信。


    “那——是這個?”那女子右手朝自己左肩輕輕一滑,攥下一撮粉末,注視著指尖,透著月光任其滑落如煙雪般飄散。


    藍衫公子見此情景一臉尷尬轉而又是一笑:“呃,嗬嗬,這纏石粉氣味淡薄,一般人聞聞不覺,不想竟然已被姑娘識破了。”


    “你是孫尚俍?”那女子像是不願再糾纏下去,直接點破。


    那公子一臉平靜,連臉上的微笑也未變:“正是在下。”


    那女子眼神終於嚴肅了一下,轉過身去,兩人直麵相視,河麵黑白依舊交纏。


    孫尚俍微笑著卻同樣嚴肅著問道:“姑娘夜闖孫家可是為了何人,何事,何物?”


    那女子輕描淡寫一句:“殺人。”眼神平淡卻桀驁。


    孫尚俍一聽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她看了過去,不過隻一下,接著便恢複平靜接著問道:“姑娘是與我孫家有仇,還是——受命而來?”孫尚俍說到後麵半句沒了先前輕鬆氣態,眼神凝重。


    “你猜。”話音未落,那女子雙手凝氣,瞬間手上凝結了一層薄薄的霜,孫尚俍向她那雙手望了一下,默然眨了一下眼,看著這女子,有一種窒息的緊迫感,等待,等待。


    而此刻,孫尚儒和孫尚琂早已追到了附近,孫尚琂在前,一邊張望一邊找尋,時而輕輕嗅著鼻子,孫尚儒無奈疑惑地跟著,一邊漫無目的地翻尋著。


    “哎,姐啊,你找了一路了,到底在找什麽啊?”孫尚儒跟了半天實在不耐煩地問道。


    孫尚琂原先就有些生氣,被孫尚儒一攪和心中怒氣更甚,情急之下敲到了孫尚儒頭一下:“你別吵,我在找剛才那個女的。”說著孫尚琂又向四處聞嗅起來。


    “我知道,我也在找她,不過你看看找的這裏,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還有啊,你聞了一路了,到底在聞什麽?”孫尚儒越發焦躁起來。


    “哎呀,別吵,你沒聞見啊,那兩個人身上都有纏石粉的味道了,在家裏的時候我就聞到了。”孫尚琂憤憤地迴了一句,又向前走了一步。


    蘇尚儒一聽,奇惑:“纏石粉是什麽,還有,兩個人?另一個是誰?”


    孫尚琂有些同情地看著孫尚儒:“纏石粉呢是一種味道淡薄卻獨特的藥粉,無毒,常人不易察覺,一般用來緝捕追蹤,不過今晚還有的那個人我感覺是大哥。”孫尚琂自顧自地迴憶推斷。


    “啊?大哥,可,如果是他,在家裏的時候他幹嘛不現身?”孫尚儒更加疑惑。


    “哎,算了,不管了,先找到他們兩個再說吧。”孫尚琂說著快步上前。


    “喂,那你確定你的輕功比得上她嗎?”孫尚儒追了上去,不過經過剛才一戰,似乎對他的這個姐姐沒了信心。


    孫尚琂斜眼瞥了孫尚儒一眼:“你呀,先想想你自己吧,不然一會兒又要我來救你啊。”


    “哎——剛剛救我的好像是娘啊,你的暗器啊,一早就被別人接住了。”孫尚儒一臉不屑玩笑道。


    孫尚琂一聽心中慍火,抬手正想打孫尚儒,誰知孫尚儒抬頭撅著嘴向她抿笑,孫尚琂無奈作罷,接著向前找尋。


    另一邊,孫尚俍和那黑衣女子早已纏鬥對拆了六十多招,黑衣女子以掌推向孫尚俍,孫尚俍提手一擋,隱隱已覺寒意侵體。猛一瞬,那人右手輕輕一張便有一道白影直衝向孫尚俍,如刀似劍地飛來,孫尚俍眼睛一睜,順勢拔劍於身前一挑。


    那一劍是一瞬間的,在黑衣女子眼中,隻看見黑夜中一道細而薄的光影,隻隨著劍影落下,那道白影便破碎了,掉落在孫尚俍的腳前,是碎冰。


    兩人平靜地對立著,似乎對對方的武功並不驚奇,僵持著的同時,一條蛇緩緩遊動過來,沒有聲音,就連吐信子的聲音似乎都沒有。


    然而隻是一瞬間,又是一彎劍影,血色映入眼簾,平靜的空氣中突然夾雜了些許血腥臭味。


    孫尚俍瞬間閃身,還好,他的衣服未曾沾染到血色,低頭望去,月色下,腳下旁邊的草浸泡在血泊中已然枯萎,兩段殷紅的蛇還在奮力地蠕動著,這條蛇甚至可能都不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經結束。


    “呦——,孫大公子好厲害的劍法啊,隻這一下,人家辛辛苦苦養的赤環蛇就死在你的劍下了,嘖嘖嘖,可憐呦。”極其妖嬈嫵媚的聲音,甜膩,溫軟,似乎可以融化任何一個男人的心。


    是京城郊外的紅衣女子,後麵還有一個人,那人戴著一副雕著梅花的瓷白麵具,還是孫尚儒遇見的那一群人。


    紅衣女子向孫尚俍妖媚地望了一眼,退開了兩步,讓那個麵具女子走上前來。


    孫尚俍優雅微笑地看著這麵具女子走來,轉臉向那紅衣女子說道:“抱歉,姑娘,在下一時失手,誤傷了姑娘的至寶。不然在下再買一條好的來,賠給姑娘?”


    “誒,孫大公子說的哪的話,這畜生不知天高地厚,一時竟敢暗算公子,哎——公子身嬌肉貴的,沒受傷才好。”嬌媚的聲音依舊。


    “哦,托姑娘的福,在下無恙,多謝姑娘好意。”孫尚俍輕描淡寫地答著,眼神卻又落在了這位麵具女子的身上。


    此刻,孫尚儒和孫尚琂追了過來。


    “是,你們,還有——你——”孫尚儒有些吃驚,目光同樣落在了麵具女子身上。


    “呦,小弟弟,咱們又見麵了,你可不知道,姐姐是有多想你呦——”紅衣女子的媚眼又投向了孫尚儒。


    孫尚俍稍有些疑惑,問:“幾位姑娘,認識舍弟?”


    “今夜夜闖孫府亦是姑娘的囑意?”


    “孫家莫非認識孫家的人,還是與姑娘有仇怨?”


    孫尚俍連續幾個問題一同問向麵具女子,然而麵具女子未曾理睬,輕輕地向原先的黑衣女子走去,接著便欲離去。


    “站住——”孫尚琂怒眼一喝,同時手中的金錐和孫尚儒的銀槍一同飛向那三人。


    同樣,一瞬間,銀光一閃,銀槍便被拆分兩截飛插到孫尚儒腳邊,而那枚金錐直接打穿一棵樹,且釘在了第二棵樹幹上。


    孫尚俍也看到了,那戴麵具的藍杉女子劍意淩厲,氣勢高寒,更是在自己的劍法之上。


    那麵具姑娘盯著孫尚儒看了一眼,默然無言,轉身。


    “各位,保重呦,尤其是這位小弟弟,後悔尤其啊——哈哈哈哈——”纏繞心緒的聲音傳來,令人冷澀,未曾覺察,三人竟已消散在茫茫暗夜之中。


    孫尚儒再一次看著那人背影離去的那一團黑暗,他真的覺得那個人好像是他認識的人,熟悉卻又陌生。


    “大哥。”孫尚琂喚了孫尚俍一聲。


    “好了,很晚了,迴家吧。”孫尚俍溫柔燦爛地笑著看著孫尚琂,又喚住了孫尚儒:“小儒,走,迴家。”


    “噢,好。”孫尚儒無奈的看過那團黑暗,轉身,同哥哥姐姐迴去。


    “哥,剛才那幾個人你看得出是什麽人嗎?”


    “不知道,江湖上都好像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人物。”


    “那迴去問問娘吧,對了哥,你什麽時候到的?”


    “爹過壽嘛,我這兩天就到了,怎麽樣,孫三小姐,是不是又有哪家的公子向你提親了?”


    “討厭啊,哥,你也笑我嫁不出去啊。”


    “哦,好了好了,小琂,開個玩笑嘛,嗬嗬嗬嗬——”


    “小儒,你呢,在雪山上習武怎麽樣?”


    “哎,我還好,沒偷懶,嘿嘿。”


    “聽說前段時間,龍王山——”


    “啊——大哥,你也知道了?”


    ……


    雙方的人都離開了,夜似乎終於平靜了,河麵上緩緩地又浮出來那張瓷白梅花麵具,旁邊黑水月影,這一次似乎瓷白更加白暗,梅花紅得更加血豔,仿佛將有什麽會從中輕輕地浮出來,輕輕地爬出來,輕輕地爬上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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