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劉徹既是大漢的皇帝,也是向著自己的兒子吐露心聲的父親。


    他不再如同以往那樣的殘暴、冷酷,他甚至不再讓劉據畏懼……


    而對於劉據而言,他似乎也有遺憾,也有對這個國祚的希望、也有渴求的未來,也有至死都要完成的大願!


    可是……


    劉據深知一點——物極必反!


    “父皇,就算如此,這也不是你渴求長生,耗費巨資,在這上林苑大興土木,崇信方士的理由!”


    “這也不是你任用酷吏,大興牢獄之災、株連之禍的借口!”


    “這更不是你頻繁發動戰爭,搜刮民間錢財,以至於讓百姓如今餓死流亡者不知幾何的辯詞!”


    這一刻。


    劉據的確沒有如同以前一樣,父皇大聲斥責個幾句,他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相反,他隻是在轉念之間,就將對方話語之中的漏洞全找了出來了。


    “父皇……今時不同往日,你不再年輕了!”


    “你沒有了年輕時候的英武,你沒有了那個時候的識人之明!你沒有了祖輩留下的財富基業……”


    “你可曾出去看看這片天下,看它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它還是你印象中,強大的大漢嗎?”


    “就以京城而言,看看你任用的那些方士,看看他們把長安禍害成了什麽樣子?這座帝都裏的文武百官,現在已經不能成為全天下從政從軍者的表率,現在已經成了騙子、欺詐者的福地!”


    “住口!”劉徹快步上前,死死的盯著劉據的麵目。


    “朕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用不著你在這裏繼續忤逆朕。”


    劉據灑然一笑,像是放下了什麽,他與麵前的劉徹對視,不再有絲毫的怯懦。


    “父皇,在任太子這些年,我可有一例國事,是做錯的?”


    劉徹先是沉默,而後大揮衣袖。


    “照顧農桑,為政寬和,也算謹慎,有個好名聲。”


    劉據加快語速問道:“我讓天下盡快休養生息,我讓百姓有田去耕,養蠶采桑,我做錯了嗎?”


    劉徹默然。


    “我可有不法之舉?不是他們陷害的不法,不是你所認為的巫蠱,而是自高祖皇帝沿用下來的秦律!”


    “我可曾因為自己的私情,去濫用國法?”


    “我身為太子,甚至連走自己的直道,都要向父皇你報備。江充扣留了我的馬車,我尚且還要向他求情?”


    “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在我這個太子麵前,囂張跋扈,搜刮太子府,半點尊嚴也無!”


    劉徹望向麵前的兒子,他知道,大漢皇帝和太子的對話,就在此時了。


    “看來,你還是不認錯、不改過!”


    “沒有錯,我為什麽要改?”劉據赫然抬頭,氣勢淩厲。


    劉徹當即大怒,“孽障!舉兵造反,還不是錯?”


    劉據冷笑一聲,“父皇,我起兵之前曾求見了你多少次?甚至當天起兵之時,我也曾給你送信……”


    劉據似乎要證明什麽,“所以,那不是舉兵造反,那是我擔心大漢國祚,因為父皇你落於奸人之手。那是因為我害怕先祖的基業一朝傾覆!那是因為我吸取了扶蘇的教訓,我要撥亂反正!肅清逆亂!”


    劉徹瞪大了雙眼,“劉據!”


    劉據赫然抬頭,以同樣的語氣怒喝道:


    “請陛下稱太子!”


    大殿再度寂靜,父子兩個的眼神對望在一起,卻是誰也不肯退後。


    劉徹的眼眸中醞釀著怒火,他也沒想到,此子竟然如此執迷不悟,他已經給了機會,給了他想要的太子模板,給了他台階。可是,他還在犯上!


    而此刻,劉據也仿佛認清了現實。


    突然,他伸出手,先是取掉了象征著太子之位的冠冕,而後脫下了自己的長袍。


    隨後,其在劉徹愕然的眼神之中,徑直將其丟在地上。


    “孽子,你做什麽?”


    “父皇,是你給我建造了博望苑,是你給了我自由聘請先生的權力,是你讓我結交天下的英才,是你讓我去豐富自己的見識,是你讓我去施政,去履行自己的為政方針!”


    “我有了自己的方針,可你卻要說它是錯的?”


    “我知道,你想新立一個太子,一個完全受你掌控的太子。你想重新培養一個大漢的繼承人——就是那所謂的堯!”


    這一刻,說完這些的劉據,緩緩轉身,朝著殿外而去。


    其披頭散發,外衣也無,似乎徹底被扒下了所有的地位和榮耀。


    隻有由近到遠的聲音,逐漸變得模糊。


    “也罷,這太子之位,本來就是你定的,你也大可以收迴去!”


    “現在……您滿意了?”


    劉徹望著深暗的大殿,那道身影已經漸行漸遠,逐漸走下台階,再也看不到。


    劉徹慢慢的走到自己的帝位上,徐徐坐下,閉起了雙目。


    忽然,其伸出手想要召迴什麽,但最終,手還是垂落了下去……


    大殿再度恢複寂靜。


    ……


    長樂宮。


    衛子夫閉著眼睛,她已經穿好了象征著大漢皇後的冕服。


    這隻有在祭祀和大典上才能穿的衣服,她今天卻想穿上試試,而在她的麵前,赫然是象征著皇後地位的印璽。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就在這時,急促的聲音突兀響起,衛皇後轉身,眼眸中閃過一抹焦急。


    “如何了?”


    從太子起兵,到追殺方士,再到去北軍找仁安。一切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裏。


    子憑母貴,母以子榮!


    母子母子,本來就是不可分割的。


    他聽到據兒占據優勢時,也曾高興過,再聽到分庭抗禮時,也曾憂慮,直到劉屈氂得到聖旨,她徹底絕望……


    直到那場雨,希望陡生。


    可他知道,錯已經犯下,全長安的人都看在眼裏,大臣們也一直關注著,或許最後的結果,必然會是不願意接受的。


    可她還想等一個好消息。


    “太子出來了,太子從建章宮出來了……”前來匯報的宮女說到這裏,有些驚喜。


    衛皇後連忙朝其看去,“怎麽出來的?被押出來的嗎?”


    “自己走出來的。”宮女迴道。


    衛皇後的表情頓時有些緩和。


    可宮女忽然想到什麽,連忙驚惶道:“隻是聽人說,冠無發落,隻穿著裏衣。”


    當!


    手中緊握的印璽,瞬間掉落在了地上。


    “皇後!”宮女急忙驚唿。


    但衛子夫卻睜開眼睛,眸中閃過一抹傷感,她望著腳下的印璽,不知道看了多久。


    “恐怕從今日起,我也不是這大漢的皇後了。”


    “娘娘……”宮女焦急無比。


    衛子夫卻重新閉上眼睛。


    “等消息吧,等陛下的定奪。”


    “衛皇後、衛太子,或許就此退朝了……”


    ……


    同一時間。


    夜色深暗,雨聲已經漸止。


    大營之中,劉靖從已經閉目的狀態中,終於恢複過來。


    此刻他已然胸有成竹,在已經寫下的《還願疏》中,大肆揮灑筆墨。


    思緒飄揚間,第一段,已然落下。


    “蒼天可鑒,靖曾發宏願:祥瑞若現,必讓天子於天下百姓之前,陳述己過!”


    “而今甘霖已下,我大漢百姓受蒼天護佑,乃眾生之福。靖怎可因畏懼君王之威,禮法之重,便不敢去言……”


    “今以此疏,言陛下晚年為禍百姓之過,祭告上天!”


    “靖還願之日,應當眾宣讀此疏,言君王功過,以求蒼天……”


    “恩澤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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