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冀城郊外軍營。


    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走了進來,說道:“哥,別喝了,你這麽喝會把自己喝壞的!”


    馬超斜眼瞥了那人一下,並沒有說話。


    此時馬超正一個人坐在自己的軍帳之中喝酒,地上已經雜亂無章地擺放了十幾個空壇子。


    勸他的人,名字叫做馬岱。


    馬岱與馬超是兄弟,馬超是哥哥,馬岱是弟弟。


    馬超和馬岱都是東漢開國功臣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


    馬超的爺爺是馬平,馬平有兩個兒子,分別是馬翼和馬騰。


    馬翼又生了馬岱、馬抗兩個兒子。


    馬騰由於早年嫡長子被韓遂所殺,後來剩下馬超、馬休、馬鐵三個兒子。


    所以馬超和馬岱並不是親兄弟,而是堂兄弟。


    馬超比馬岱的年紀大,所以馬超是馬岱的堂兄,馬岱是馬超的堂弟。


    雖然馬超和馬岱是堂兄弟,但他們的關係卻比親兄弟還親。


    由於馬超家境特殊,從小並沒在馬騰家裏長大,再加上馬休、馬鐵是嫡子,馬超是庶子,所以他們的關係並不好。


    馬岱自幼愛好習武,也希望自己能成為一代名將,所以他一直都很欣賞武藝高強的人。


    後來馬超在雍涼一帶的名氣越來越大,武藝也的確無人能及,馬岱聽說自己還有這樣一位堂兄,便立刻投到了他的麾下。


    在馬超這一輩的兄弟當中,馬超與馬岱的關係最好。


    潼關之戰馬超被曹軍眾多大將圍攻,也是馬岱在一旁拚死策應,最後才幫助馬超殺出一條血路逃出生天。


    馬岱看馬超並不聽勸,又說道:“哥,那我陪你一起喝吧。”


    馬岱覺得馬超自己喝的話,又沒人陪他聊天,酒會喝得很快。


    自己坐下來陪馬超一起喝,可以讓他喝得慢些,還能從中開導開導他。


    馬岱先給自己倒了一碗,又主動端起酒碗說道:“哥,我敬你。”


    二人碰了一下,都將各自的酒倒入肚中。


    馬超苦笑著道:“嗬嗬,你敬我?我他媽的有什麽可敬的?”


    馬岱當時隻是隨口一說,他知道馬超喝得並不是什麽慶功酒,所以也有些無言以對。


    過了一會兒,馬岱又語重心長地道:“哥,我得說你兩句,其實這次叔父一家的死,的確是你做的不對。你跟曹操又無冤無仇的,幹嘛非得跟他作對啊?你說叔父一家都在曹操手裏攥著呢,你這不是把叔父一家往死路上逼嘛!”


    馬超一聽這話,頓時怒不可遏,罵道:“滾!你趕緊給我滾出去!”


    馬岱一看馬超發火了,連忙道:“哥,我錯了,您消消氣兒!”


    馬超仍然不依不饒,指著門口說道:“滾出去,我說話你沒聽見嗎?”


    馬超從來沒對馬岱有過如此的態度,馬岱一看馬超是來真的了,也不敢再說什麽,連忙站起身來走出了軍帳。


    馬岱走了之後,馬超又一口氣連喝了三大碗酒。


    喝完之後,他又把手拄在腦門上失聲痛哭起來。


    “爹,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嗚嗚嗚……”


    就在今日,馬騰一家被殺的消息傳入了馬超的耳中。


    馬超一開始也有些難以置信,但後來經過多方證實,這個噩耗的確是千真萬確。


    自從馬超潼關兵敗之後,他便逃到了涼州,也與韓遂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馬超本以為自己對曹操那樣,他迴去之後肯定會處罰馬騰。


    可派出了很多哨騎,迴來之後都說馬騰在鄴城好幾個月都安然無恙,依然是每天悠哉遊哉、無憂無慮地當著他的衛尉。


    馬超一看曹操如此行事,自己心中也感到十分愧疚,他覺得自己當初實在不該那樣對待曹操。


    如果曹操再派人過來,說要將馬超招致麾下,馬超絕對會欣然接受的。


    但曹操卻不可能那麽做,畢竟之前馬超已經讓他徹底失望了。


    馬超也想派人去拜訪曹操,跟曹操說明一下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再爭取投入到他的麾下。


    可馬超並沒有那麽做。


    他自幼便沒有父親的疼愛,是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的。


    在這種成長環境之下,也練就了馬超不喜歡開口求人、不願意低頭對人的性格。


    再加上馬超武藝超群,打遍雍涼無敵手,導致他的性格也十分自負,從不可能主動示弱,去跟別人緩和關係。


    於是馬超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先把涼州拿下來,用自己的實力讓曹操再次向他拋來橄欖枝。


    於是他便在涼州召集了一批人馬,前去攻打涼州刺史韋康。


    韋康根本不是馬超的對手,雖然負隅頑抗,但早晚是會被馬超攻破城池的。


    可馬超卻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快要大功告成之時,曹操卻突然把馬騰給殺了。


    這讓馬超感到萬念俱灰,所以他才一個人躲在軍帳之中借酒澆愁起來。


    人是一種很複雜的動物,經常會前後矛盾、首尾乖互。


    馬超是在逆境之中長大的,他從打記事開始便沒見過自己的父親。


    在他還沒有長大成人時,母親又自殺了。


    這一切都是拜馬騰所賜。


    所以馬超至少有二十幾年的時間,頭腦裏想的都是要為母親報仇、為自己雪恨,將馬騰除之而後快。


    可馬騰畢竟是馬超的親生父親,做兒子的又怎麽能親手殺死自己的親爹呢?


    馬超始終不忍心自己下手,這種事又不能找別人去做,所以他一直都很痛苦,苦於無法為自己和母親報仇雪恨。


    直到有一天,馬騰舉家搬到了鄴城,馬超總算有了主意。


    如果跟曹操作對的話,就可以借曹操之手除掉馬騰,從而為自己複仇。


    經過了一番謀劃,曹操也落入了馬超的圈套,可就在緊要關頭,馬超卻心軟了。


    如果黃河岸邊那一箭射中的話,曹操固然沒命,可馬騰肯定也活不成了。


    然而在馬超的內心深處,還是不希望馬騰死。


    於是他便放了曹操一馬,覺得即便是這樣,曹操也不會輕饒了馬騰,這也算是大仇得報。


    潼關之戰結束後,曹操卻根本沒把馬騰怎麽樣,這又讓馬超感動了。


    因為馬騰毫發無損,也是馬超內心深處的真實願望。


    可是如今馬騰又突然被殺了,這讓馬超直感到心如刀絞一般難受。


    此時馬超已經喝得神誌不清,他趴在桌子上,喃喃地道:“爹爹,其實孩兒從來都沒真正恨過你,從來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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