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的所有人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並對這場戰事展開激烈的探討,隻有劉備不同。


    他整晚都在搜腸刮肚地想著怎麽跟周瑜解釋、如何對周瑜恭維,飯菜幾乎沒吃,酒倒是灌了不少。


    雖然劉備的酒量不錯,但這既不吃東西,又心事重重,導致他很快便有了醉意。


    周瑜的話,他一開始並沒在意,隻是以為周瑜在吩咐手下的人如何處理戰利品。


    但坐在那迷迷糊糊地一迴味,劉備才聽出了裏麵的弦外之音。


    這運送戰利品,又不是上前線去打仗,對於整個部隊來說,可以說是再小不過的事了,根本沒必要由周瑜這個大都督來親自操心。


    而且就算江東有些地區夜間有匪寇出沒,他們也絕對不敢搶正規部隊的東西。


    一夥盜賊才有多大的戰鬥力,打江東部隊戰利品的主意,那不是虎口奪食嘛!


    周瑜特意強調了廬江,說那裏夜間有匪寇,而廬江正是昨晚我們幾個人逃跑的方向。


    莫非周瑜早就掌握了我們昨晚的行蹤?


    江東是人家的地盤,人家對自己管轄的地方自然是了如指掌。


    而且周瑜如果想掌握我的行蹤,也完全可以派人跟蹤,讓我根本察覺不到。


    如此看來,周瑜定是知道了昨晚我們連夜逃往廬江郡的事啊!


    想到這裏,劉備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該解釋的也解釋過了、該恭維的也恭維過了,劉備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早就想離開這個讓他如坐針氈、如芒在背的場合了。


    但周瑜一直不走,他也沒法提前離席。


    周瑜並不喜歡與眾人在一起喝酒,他覺得那種氣氛太亂,大家隻是胡吃海塞、互相吹捧,完全沒有意義。


    所以他很少在人多的時候開懷暢飲,一般都是把該說的話說完之後,便借故退席了。


    但今晚則不同。


    一方麵,江東好不容易取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這場戰爭的輝煌和意義完全可以載入史冊,所以周瑜要帶領手下的將士們盡情享受勝利的喜悅。


    另一方麵,他就是想讓劉備丟人現眼。


    天知道為了準備這場戰爭周瑜付出了多少,經曆了多少個輾轉反側、不眠不休的夜晚,忍受了多少次一籌莫展、仰天長歎的煎熬。


    為了打贏這場仗,周瑜甚至都把自己的陽壽搭了進去,心力交瘁、積勞成疾,使他的身體每況愈下。


    而劉備卻成天養尊處優、優哉遊哉,讓他幹什麽都是一堆理由和借口。


    這場仗本來是可以俘虜更多的兵士,繳獲更多的糧草、軍械、馬匹、輜重,付出更小的代價和傷亡,結果劉備不但不跟江東並肩作戰,反而自己先溜之大吉了。


    周瑜在心中對劉備的鄙夷和憤怒,早已到了忍無可忍的程度。


    但眼下的仗還沒有打完,江東最大的敵人依然是曹操,而且敵強我弱、敵眾我寡的形勢也沒有改變,所以孫劉聯盟還不能一拍兩散,還要繼續維護下去。


    周瑜從大局考慮,決定先不跟劉備撕破臉皮,也不質問和指責他什麽,更不會按照軍法論處。


    雖然不針鋒相對,但也要對劉備旁敲側擊,讓他為自己的懦弱和膽怯而感到恥辱、為自己的無恥和虛偽而感到羞愧。


    周瑜手下的人又開始絡繹不絕地來敬他酒了,但卻沒人搭理劉備。


    劉備在凳子上實在是坐不住了,便端起酒碗主動來到了黃蓋跟前。


    “在下久聞黃老將軍威名,今日看來果然是名下無虛、名不虛傳啊!在下十分敬佩黃老將軍,也祝賀黃老將軍在此戰中立下了頭功,這碗酒是我敬你的!”劉備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道。


    黃蓋看劉備主動來敬自己酒,不禁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站起身來,說道:“劉皇叔,這您可是折煞老朽了!您是皇親國戚,當今天子的叔父,老朽怎敢勞您大駕特意過來敬酒啊!”


    “哎?黃老將軍,今日是慶功宴,當然是誰的功勞最大,我們就該為誰慶賀呀!此役若是沒有您率先帶領手下的將士們前去夜襲曹營,並成功點燃戰船的話,我們也不會取得這場仗的勝利!所以說論功勞的話,您可是居功至偉啊!”劉備又滿臉堆笑地恭維道。


    黃蓋哈哈一笑,說道:“劉皇叔謬讚了!我不過是做了自己分內之事而已,就算沒有我的話,我們一樣可以打贏這場仗!您是不知道啊,之前我們江東的將士,為了誰擔任打頭陣的將軍,吵得那叫一個麵紅耳赤、不亦樂乎啊,都差點兒動手打起來了!”


    劉備好奇地問道:“哦?那後來這個頭等重要的任務,黃老將軍是如何搶到手的啊?”


    “一句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開始吧,大都督準備找個年輕的人去,選的好像不是呂蒙,就是甘寧。我一看那不行啊,人家大小夥子前途無量,怎麽能冒這個險呢,萬一要是不幸犧牲了,豈不是我們江東的重大損失嘛!我這都六十多歲的人了,也沒幾年活頭了,如果在臨死之前還能為江東做些貢獻的話,就是真的戰死沙場了,也能含笑九泉了。於是我就去找我們大都督毛遂自薦!一開始大都督那是說什麽也不同意啊,一次不行,我就兩次,兩次不行,我就三次。總之要是不答應派我去的話,我就成天纏著他!最後大都督也實在是沒辦法了,隻好遂了我的心願。”


    黃蓋滔滔不絕地講述了自己被委以重任的始末。


    劉備連連點頭,又豎起大拇指道:“好一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黃老將軍不但勇猛過人,而且意誠心正,真是令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黃蓋又興致勃勃地講解道:“這個打仗啊,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勇’字!說句心裏話,這次我的任務確實是兇險萬分。但如果我軍怕了,那就不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不會在麵臨敵軍飛箭如雨之時,一往無前,不曾退卻半步!更不會把自己的戰船全部點燃,抱著與敵軍同歸於盡的信念衝向敵軍的戰船!我軍一旦無所畏懼了,敵人就該心驚膽寒了,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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