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夫:“迴殿下,這是西域傳入的一種稀有之毒。可以讓人在死前,無論如何痛苦,臉上也絕對露不出半分痛苦的神情來。”


    “而且,此毒最狠之處在於,明明身體痛楚崩潰之極,口中卻也喊不出來一聲。像是被麻痹了五官,可卻又清楚的留著中毒之人的痛感。”


    “因為身中此毒之者,臉上始終有著平靜慈悲的微笑,所以才被稱為彌勒之毒。”


    李卿落心裏跟著狠狠一跳。


    “好狠毒的毒藥。”


    “如此說來,十二姑娘是在死前就被人給活生生分了肢了?”


    “因為這毒,所以她才沒有發出聲響,臉上才會露出這樣平靜的神情來?”


    杜大夫:“這位姑娘說的沒錯,根據仵作的推斷,十二姑娘確實應該是生前就被人給活活分肢虐殺而亡。”


    李卿落向後退了半步,被雀兒和鄧嬤嬤一把扶住,才不至於失態。


    另一邊,管姨娘得知真相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她一聲哀嚎:“我的嘉兒——嘉兒呐——究竟是什麽人,非要如此虐殺於你,讓你死的如此慘烈——!!”


    喊完這一聲,熬了一整夜的她已近油盡燈枯,雙眼一閉便暈死了過去。


    “姨娘!!”


    婢女扶著暈厥過去的管姨娘大喊,裴垣撲上前將人一把抱起。


    他滿臉淒楚痛苦,顯然內心之痛一點也不比懷中之人少半分。


    可他還不能倒下……


    裴垣上前,抱著管姨娘給肅王跪下。


    “肅王殿下,若您能替嘉兒沉冤昭雪,查清我獨女慘死真相,我裴垣這條命,此生至死便是您的!”


    說完,他起身抱著‘妻子’大步離去。


    裴府人紛紛讓開了路,等裴垣徹底走遠,議論聲才聲聲響起。


    “到底怎麽迴事?怎麽會有這麽稀奇古怪的毒?”


    “這可是西域傳迴來的,有什麽奇怪的?聽說西域十大毒王之一才叫狠毒呢,這還不算什麽……”


    “可,到底是誰會對這庶女做出如此狠毒之事?不會真是咱們府裏的人吧?”


    裴國公府一聲怒喝:“絕不可能!我們府上,有一人能弄到此毒嗎?而且,誰會將一個庶女恨毒至此?”


    段容時見他們吵嚷起來,並未阻撓。


    反而是起身走到堂屋內,看著南嘉的屍體靜默了許久。


    久到李卿落都以為,他難道已經知道真相了?


    段容時臉上卻並沒有什麽表情,眼神卻是冷極。


    他突然冷笑出聲:“西域之毒。”


    “本王不信什麽巧合。”


    “殺雷,冷電,去查!”


    “把這府裏每一個人,上至國公爺,各房主子,下至任何一個奴才,都細細查問清楚!”


    “不肯老實交代的,統統重刑伺候。”


    他本就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人。


    殺雷和冷電領了命,立即便帶人將裴國公府等人都給帶了下去。


    外麵自然是一片喊叫聲,奴仆們都沒受過這種氣,更何況這些主子?


    一個個像是罪犯一樣被推搡帶走,裴國公怒吼了幾嗓子,殺雷親自上手請他:“國公爺,今日死的可是你們府上的姑娘,不是往日悄無聲息就被處置了的那些奴婢。”


    “您若想脫個清白,也想府上安定一些,今日最好是老實點兒配合調查,不然下一個中彌勒之毒被虐殺的主子……可就指不定是哪一個了。”


    “如若不然,鬧得整個金陵城人盡皆知,對你們一向低調隱秘的裴國公府,可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殺雷句句所指,都讓裴國公的臉更黑一寸。


    但他終究未再吐一言,還是忍氣吞聲的跟著殺雷被帶了下去。


    其餘的主子們見狀,也都一個個的老實起來。


    更何況今日來裴府的差役幾十個,個個在肅王的統領下可沒有一個怕事的。


    段容時卻帶著李卿落獨自前往了老國公的院子。


    李卿落:“殿下要親自去見老國公爺?難道您覺得,他真的也有嫌疑?”


    段容時:“裴國公府表麵頹勢窩囊,可你當真如此以為嗎?”


    他不信,她是個如此蠢笨的女娘。


    會被裴國公府的表麵所迷惑。


    李卿落扯了扯蒼白的唇角:“當然不!”


    這個裴國公府,絕非像表麵所表現的這般平庸。


    自三十年前戰事休止後,裴國公府三子去,迴一子。


    從此裴國公便主動卸了兵權,這些年裴國公瘋瘋癲癲,怒躁不休,而他也幾乎不再出門。


    整個裴國公府都因此而迅速衰落,裴國公府的子孫後輩都不再從武,就算有從文讀書的兒郎參加了科考,但如今除了一個二房二院的裴垣,其餘也幾乎沒有一個出眾的。


    裴國公府如今仍是金陵城最高門顯耀的望門之一,可整個裴國公府就好像已經是虛有其表,在金陵城的權力中心迅速衰敗退出……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一個姑娘的死,能讓他們如此冷漠。


    李卿落忘不了他們站在院門口看著南嘉殘骸的樣子,一個個指指點點,低聲議論,神情麻木,不見一絲悲憫痛楚。


    就好像……南嘉的死,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當初那個議論的嬤嬤說,這個裴府裏,到處都是眼睛。


    李卿落此刻環顧四周雪白陰沉,隻覺得這哪裏是一個家?


    根本就是一個吃人的魔窟!


    走進老國公的院子裏,到處都是蕭條衰敗,破落之景。


    很難想象,這裏竟然就是老國公所住之地!


    李卿落跟在段容時的身後,才一進門,就有一個白衣女子挑劍殺了出來。


    “何人敢擅闖此院!?找死——!”


    李卿落幾乎是火光般的速度衝上前將肅王擋在身後,並迅速抬手拉下袖箭。


    “咻——”


    白衣女子為了躲避袖箭抬手用劍擋開,卻還是擦破臂膀破衣。


    “我要殺了你——”


    李卿落寸步未退,小身板仍擋在肅王身前並揚聲一喝:“此乃肅王殿下,亦是大理寺卿大人,還不趕緊退下!”


    “住手!”


    一聲嗬斥也緊跟著從屋內傳出,那原本還想再上前來的白衣女子,這才腳步猛地頓住。


    可眼眸裏的森冷和憤怒,卻死死的盯上了李卿落。


    李卿落心裏說不緊張害怕絕不可能。


    隻是此刻身後有肅王,所以亦是底氣十足。


    裴三郎從裏麵走了出來。


    “雲逸,此乃肅王殿下,還不趕緊退下!”


    說著他快步走上前來跪禮:“裴三,見過肅王殿下。”


    裴三郎會在此處,李卿落並不意外。


    因為剛剛人群裏便沒有見到他的人影。


    但裴三郎應該是這裴府裏,與裴南嘉兄妹關係最好的一個。


    不知南嘉的死,他會是什麽心情?


    李卿落打量著裴三,裴三自然也看見了她。


    他並不知道這個蒙麵女子的身份,隻是覺得她眉眼隱約有些眼熟而已,但也沒有多想。


    段容時眼睛都沒抬。


    仍在低頭看剛剛奮勇不知死活擋在自己身前的小女娘。


    “為何要替本王擋著?”


    李卿落這才知道,裴三郎跪在身前,而肅王此刻卻在問自己。


    分明此刻不是迴話之時,但她知曉肅王性情,不得不硬著頭皮道:“民女聽聞南屏郡主說,殿下前段時日身中之毒複雜難纏,所以才……”


    段容時哼了一聲:“難道本王如今還不能應付一個女刺客了?”


    她心中暗道一聲糟糕:莫不是這個馬屁拍在馬腿上了?


    但她剛才出手實則心底根本沒想太多,隻是惦念自己一直欠他恩情,所以才想著自己多出點兒力……


    哪曉得還惹他不高興了?


    李卿落:“殿下恕罪。若是民女剛才多事之舉惹得殿下不高興,民女下迴不敢便是……”


    段容時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還下迴!


    真是個不知死活的笨女娘。


    一個眨眼抽劍,段容時閃身上前便一劍刺穿那雲逸的胸口。


    長長的劍身上,血珠不斷低落打在雪沙裏。


    裴三郎險些就隱忍不住奮起而動,終究是又忍了下來。


    李卿落也被肅王此舉給嚇的心肝兒一顫。


    果然還得是他啊……從不給冒犯自己的人再多喘氣的機會。


    想到當初在青鬆觀山下初見時,李卿落清楚這才是他閻羅殺神肅王的作風。


    段容時抽出長劍,血潑了一地,那雲逸瞪著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此女膽敢刺殺本王,是誰給她的膽子?是你——裴三?”


    整個裴國公府鬧成這個樣子,裴三絕不可能沒有聽到半點風聲。


    所以他明知大理寺的人會來。


    雲逸卻仍舊持劍殺了出來,是得了誰的令?


    他可能隻是沒想到,段容時會親自走這一趟。


    裴三郎表現得很惶恐:“肅王殿下明察,此女雲逸是臣子大外祖父的侍女,平日裏替大祖父行事走動,看院護衛,整個裴國公府除了大外祖父無人能差遣左右她,所以才會發生此次誤會。”


    “不過她今日確實冒犯刺殺了肅王殿下,其罪當誅,死所應當。”


    “臣子,無話可說。”


    裴三說的話,段容時自是一個字也未信。


    他將長劍在雪堆裏擦了個幹淨後,才後看向那裴三郎。


    “裴府上下男丁都已被傳去問話,偏你為何還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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