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揚靠著門框慢慢坐在地上,可心跳還是無法慢下來,隻覺得氣血一股股湧到頭頂,眼前一片淡紅色,耳中如有雷鳴。


    “收迴神力!”一個聲音在極遙遠的地方喊道。


    胡桂揚一開始不明所以,又過一會才幡然醒悟,他被盜丹者惹怒,追人時不知不覺動用太多功力。


    控製體內的功力需要一點技巧,胡桂揚嚐試幾次才找到門道兒,心跳漸漸慢下來,耳目恢複正常。


    身前站著梅郎中,“一定是這院子裏的異人。”


    “為什麽?太子丹不是說金丹會主動送上門來嗎?”胡桂揚困惑不解。


    “有人著急了,兩天也不想等。”


    胡桂揚慢慢起身,“或者是不相信太子丹和李刑天。”


    梅郎中沒接話,雙目失明,卻扭頭掃視一圈,“誰離開趙宅,誰就是盜丹者。”


    “你這迴的病症是什麽?”胡桂揚問,“我是心跳加快,照這樣下去,不用對方出手,我一運功就將自己殺死了。”


    “你需要等神力養成,還需要學些內功心法,將神力控製好就沒事了。我的病症暫時還沒顯現。”


    “我又想吃十日金了。”


    “嗯。”


    盜丹者已經不見蹤影,兩人隻好先迴房間,再次變成異人的梅郎中腳步迅捷,與正常人無異,碰到障礙總能提前避開。


    “你的眼睛……”


    “眼睛是早年間壞掉的,不可能恢複原樣,但我記得院子裏的狀況,每一步都記得,隻要沒有變化,我就不會撞到。”


    “如果記憶好就是你的病症,不用治了。”


    梅郎中笑了一聲,屋子裏漆黑一片,他卻準確找到桌上的藥盒,打開一隻,說道:“請。”


    胡桂揚反而要摸索一會,也道聲“請”,兩人開始吃藥,一盒之後再開一盒,都不說話,隻聽到輕微的咀嚼聲。


    不知吃下多少藥丸,梅郎中先放棄,“我的胃口還是不如你。”


    “剩下的也不多了。”胡桂揚伸手在桌上掃了一下,又拿起一盒。


    兩人進屋的時候沒有關門,一團昏暗的燈光進院,又向這裏接近,胡桂揚看到了,卻不在意,專心吃藥,反倒是失明的梅郎中聽到聲音,立刻警覺,“有客人?”


    “胡校尉別來無恙。”


    胡桂揚抬頭看了一眼,笑道:“你怎麽又迴來了?”


    江東俠將燈籠放在地上,“實不相瞞,當初離開是因為心裏不踏實,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順利,可是出去走一遭之後,我發現沒有那麽複雜:我的病症一直在好轉,身後沒人跟蹤,前麵也沒人攔路。如此一來,我倒有些愧疚,行走江湖這麽多年,多少懂得一些知恩圖報的道理。”


    “知誰的恩?圖誰的報?”


    “所有異人,當然,有些人的恩要大一些,比如胡校尉。”江東俠笑道。


    胡桂揚也笑了,“你身後這兩位……”


    江東俠側身讓到一邊,向身後兩名官府異人道:“解釋一下吧。”


    兩名官府異人都是二十多歲,一個滿臉戒備,一個失魂落魄。


    “他們偷走了金丹?”梅郎中開口問道。


    “我拿走的。”滿臉戒備的異人道,停頓片刻,從懷裏掏出兩枚金丹,“還給你們。”


    胡桂揚上前接過金丹,雖說玉佩都是一個樣子,入手之後他卻馬上分辨出來哪一枚是自己的,於是將另一枚送到梅郎中手裏,梅郎中撫摸兩下,小心收入懷中。


    “金丹是用來治病的,你一個人偷走兩枚幹嘛?”胡桂揚笑著問道,心中的怒氣已消。


    “備用。”異人冷冷地說。


    “你叫什麽名字?”


    “周霸。”


    胡桂揚掂掂手中的玉佩,“好了,我原諒你了。梅郎中呢?”


    “我隻要金丹,別的事情不管。”


    周霸神情有些尷尬,“抱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說罷轉身要去,卻發現江東俠攔在門口。


    “這麽多異人在一起,總得有些規矩,若無規矩,異人也是烏合之眾。”


    “什麽規矩?誰定的?”周霸又露出警惕之色。


    “太子丹、李刑天乃眾異人之首,規矩當然由他們定,倒也沒有特別之處,與凡人差不多,兩位從前是官兵,應該懂得軍法。”


    周霸臉色一變,另一名異人驚訝地說:“盜丹的是他,難道我也要連坐。”


    “算不上連坐,對你隻是做些小小的改動。”


    此名異人是較弱的“藥人”,早已心灰意冷,歎了口氣,決定置身事外,對此感到緊張的是周霸,“什麽改動?他是我打敗的,而且我已經交還金丹……”


    “不夠,作為補償,你們兩人要給胡校尉和梅郎中獻功。”


    對“藥人”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小小的改動,對周霸來說卻無異於極刑。


    “什麽?我不同意!”話音未落,周霸突然轉身,竟然攻向梅郎中。


    他的想法很簡單,自己不是江東俠的對手,逃是逃不掉的,幹脆殺死梅郎中,一是證明自己之強,二是令懲罰無從施放。


    梅郎中反應極快,抬手接招,可他的神力尚未養成,哪是周霸的對手,兩掌相交,立刻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胡桂揚出手相助,卻晚了一步。


    江東俠一步躍到周霸身後,手掌按在他背上,“別再錯上加錯。”


    周霸不敢再動,對麵的梅郎中穩住身形,“異人的確需要一些規矩。”


    周霸仍不服氣,“我要見太子丹,異人崇尚強者,我比他們都強,怎麽能讓我獻功?”


    外麵傳來一個惱怒的聲音,“要見太子丹是什麽意思?難道我不能做主嗎?”


    說話的是李刑天,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周霸臉色再變,“我不是這個意思,李刑天、李大俠,我是比武中的勝者,我也交還……”


    “你盜丹就是不信任我與太子丹,還想讓我們原諒你?做夢去吧。敬我者我必報之,辱我者我必滅之。”


    周霸臉色蒼白如紙,但他還有一次機會,“如果獻功的時候我還是比他們都強呢?”


    “那是另一迴事,總之你得接受懲罰,自願獻功。”李刑天的聲音道。


    “好,我接受。”周霸看向胡桂揚和梅郎中,“誰來?”


    梅郎中搖頭,“現在不行,我倆的神力還沒有養成。”


    “我來。”胡桂揚上前一步。


    梅郎中十分驚訝,“你不是他的對手……”


    “無非是再失去一次神力,我不喜歡這次的病症,正想重來一次。”


    梅郎中搖頭,退到一邊。


    胡桂揚伸出手臂,掌心裏卡住玉佩,笑道:“多來幾次,我一個人能將所有異人的病症全都去除。”


    周霸生怕對方反悔,立刻伸手發功,連句提醒都沒有。


    “嘿,就是這樣的異人敗壞大家的名聲,朝廷一點規矩也不教給你嗎?”江東俠斥道。


    周霸不吱聲,專心運功,此次不求去除病症,隻想擊暈甚至殺死胡桂揚,令“懲罰”變成一紙空文。


    片刻之後,胡桂揚的臉比金丹更紅,本來功力就弱,再加古怪的心跳,越發不是周霸的對手。


    梅郎中看不到,但是憑細微聲音就知道誰占上風,忍不住開口道:“這到底是懲罰誰啊?”


    外麵的李刑天道:“相信神船,相信我與太子丹,這就是異人最重要的規矩。”


    梅郎中再不敢開口。


    “可以了。”李刑天提醒道。


    江東俠立刻出手,掌心又按在周霸後背上。


    “你……”周霸怒喝,卻半點也動不得,更不用說反抗。


    “懲罰就是懲罰。”江東俠冷冷地說。


    胡桂揚的臉色逐漸恢複正常,周霸卻越來越驚恐,甚至流出兩行清淚。


    一刻鍾之後,江東俠鬆手,又過一會,周霸癱倒在地,胡桂揚坐在凳子上氣喘籲籲,發白的玉佩掉在地上,依然沒碎。


    江東俠轉向另一名異人,“輪到你了。”


    異人歎口氣,“交友不慎,我是個失敗的異人,希望成為凡人之後能好一點。”


    梅郎中憑聲音大概猜出真相,立刻拿出金丹、伸出手掌,“多謝三位主持公道。”


    “三位?”李刑天沒明白第三位是誰。


    “還有太子丹,規矩是你們一塊定下的,對不對?”


    李刑天大笑,“江東俠,趙宅以後就歸你管。天有閑雲無意過,我有野鶴騎不得,唉,強者自有強者的苦處……”


    這一次獻功比較順利,那名官府異人無意反抗,在江東俠的協助下,很快交出全部神力。


    梅郎中甚至還沒弄清自己的病症是什麽,就將它去除了,鬆手之後兀自不敢相信,幾次運功,確認無誤之後,仰天大笑,拱手道:“多謝江大俠,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江東俠讓開,微笑相送。


    一直坐在凳子上的胡桂揚驚訝地問:“你還要去找梅娘子?”


    “我不會讓自己的妻子獨自流落在外。”


    “她可不是流落,而且——你現在未必是她的對手。”


    梅郎中初成異人,即使去除病症,並得到另一名異人的神力,依然比不了梅娘子。


    “一物更有一物降。”梅郎中不是李刑天,隻說一句,沒有下一句,邁步出屋。


    “他真是心急,目不視物,去哪找人啊?”胡桂揚很難理解。


    江東俠拱手道:“恭喜胡校尉,你現在是完美異人了,願意跟我一塊看管趙宅嗎?畢竟這裏是你的地盤。”


    “反正我不會離開,就算你們都走了,我也得留下。”


    江東俠將這句話視為同意,笑著告辭。


    屋裏隻剩下胡桂揚與兩名凡人。


    凡人趴在地上,一直沒起來,但是身體時不時抽動,顯然沒死。


    胡桂揚將梅郎中遺留的玉佩也揀起來,“當凡人沒什麽不好,你倆有何打算?”


    周霸慢慢抬起頭,憔悴的臉上掛滿驚駭,“為什麽,神力沒了……我的病症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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