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初遇她時的場景,她穿著一襲素雅的長裙,亭亭玉立於花樹叢中,宛若綻放的雪蓮,那般清麗脫俗,那般惹人憐愛。


    隻是,自古帝王最為薄情,後宮之中什麽樣的美人沒有,剛開始時或許的確是新鮮喜歡,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歲月的消磨,他的心也漸漸變得麻木起來。


    而後宮之中,美貌的佳人如過江之鯽,若說實話,這猛然間她確實想不起她的名字,隻記得她為蝶妃


    見皇帝許久未言語,元寧繼續道:


    “那一日,皇後娘娘派人給兒臣送了一碗上好的參湯,父皇不知道吧,兒臣在那之前,並未吃過太好的東西,所以那時候格外開心,沒成想母妃看見後,竟會發瘋似的衝到兒臣跟前,狠狠地扇了兒臣兩巴掌。”


    說完,元寧嘴角揚起一抹淒慘的笑。


    見狀,皇帝一陣愧疚。


    “父皇,你知道嗎?那碗湯裏被放了毒藥,母妃本就會些醫術,她想著去找您做主。”


    元寧的話依舊沒有停歇,結果皇後快人一步,先將母妃抓了起來,當時母妃將兒臣藏在床底,她被皇後和她的婢女們壓在地上,她哀求著皇後饒她一命,可皇後根本不理會她,隻是讓人拿鞭子抽打著母妃……


    “那些鞭子落在母妃的身上,她哭著不喊疼……那時母妃曾派人去找了您,可您一直不來。”


    “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渾身遍布傷痕的時候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說到這兒,元寧的眼眶通紅,晶瑩剔透的液體從他的眼中滑落。


    “兒臣恨透了皇後,也恨透了父皇,皇後她要殺了兒臣,父皇您都不管嗎?”


    “朕……”


    見他支支吾吾,似在掩飾什麽,元寧愈加憤怒:“在這宮中,您是母妃和兒臣最為信賴之人,可結果呢,您卻對兒臣和母妃的求救視而不見,您讓我怎能不寒心?”


    “你母妃……”說到此處,皇帝歎了一口氣,眼中滿是悔意:“朕有愧於她……”


    “你可知後來兒臣過的什麽日子?”元寧忽然笑了,那笑帶著絲絲淒厲。


    “您可還記得謝雲庭,父皇,您可能都不記得,他是兒臣的姨父。”


    “咳、咳咳咳……”聞言,皇帝劇烈地咳嗽著,他的手撐在龍榻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母妃死後,姨母常常找機會進宮看望兒臣,疏導兒臣,若是沒有她,隻怕兒臣早已抑鬱而亡。”元寧低低地道,語氣中盡是無奈與悲慟。


    “可後來,蕭德之作假證誣陷姨父一家,害得姨父姨媽含冤受屈,含恨慘死,父皇您當時明明知曉實情的不是嗎?”


    “父皇,這些年您過得安穩嗎?”說話間,元寧突然抬眸看向皇帝,目露譏諷。


    “你……”皇帝一時語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後才慢吞吞道:“作孽……作孽啊!”


    “父皇,您今日的一切,不都是因果輪迴罷了。”元寧喃喃地道,他站起身子,走至桌邊拿過一碗參湯開始攪拌起來。


    這些往事雖不願提及,可既然今天已經說了出來,倒不如索性一股腦說個幹淨。


    “兒臣幼年喪母,自小飽嚐白眼,好不容易稍微走出來些,又遇到了那樣的惡事,您可知道,兒臣這麽多年來過的是什麽日子?”


    “兒臣每夜入夢都是母妃和姨母一家死不瞑目的樣子,兒臣時常會被嚇醒,兒臣每每醒來,枕邊都濕漉漉的,全是淚水……”


    “父皇……兒臣真的受夠了,兒臣這些年來拚了命地掙紮活著,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親手報仇。”


    “咳咳咳……你、咳咳咳……”床榻上,皇帝不斷地咳嗽著,原本蒼老的臉龐因為痛楚顯得愈發猙獰可怖。


    “父皇,您累了,喝碗參湯補一補吧。”說著,雲寧停下了手中的攪拌動作,端起參湯便往皇帝的方向走去。


    “你想幹什麽……咳咳……”皇帝捂著胸口搖頭拒絕,他試圖伸手阻擋,但奈何雙手便像是被釘在了床上一般,根本動彈不得。


    眼看著越走越近的元寧,皇帝眼中逐漸染上了一絲恐懼。


    “父皇,喝了這碗參湯,您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說完,雲寧徑直把參湯送到了皇帝的嘴邊。


    見狀,皇帝驚恐萬狀地閉緊了嘴巴,整個人都縮在了一起。


    “父皇,別怕,隻是湯而已,我隻不過在其中加了一些“補藥”罷了。”


    說完,他又舀了幾勺遞到皇帝嘴邊:“您嚐嚐這味道可還合胃口。”


    然而,皇帝不論如何也不肯張口,他用力地搖著頭,眼中寫滿了抗拒。


    “父皇,您再不喝兒臣就喂您喝下去了。”


    語畢,元寧將盛滿參湯的碗高舉起來,作勢就要灌入皇帝的口中。


    到底是力量懸殊,沒一會,皇帝便無法抵禦,任由參湯進嘴巴,他不住地咳嗽著,眼神中充滿了惶恐。


    “父皇,接下來您好好睡一覺吧。”


    輕聲細語地說著,元寧轉過身去背對著皇帝,而後拿過旁邊的香爐,點燃了一炷放在旁邊的檀香插在香爐中,而後將燭台移至離皇帝較遠的距離,待香煙嫋繞後,他才關門退了出去。


    房門重新關上的刹那,皇帝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而門口的元寧,抬頭望著天空。


    今日的月色並不美麗,灰蒙蒙的仿佛一層濃霧籠罩著天際,給人以一種陰森感。


    望著漆黑的夜空,元寧唇角噙著抹淡笑,緩聲道:


    “母妃,您瞧著,兒臣正在為您討迴公道,您在九泉之下也該放心了。”


    話音落下,一陣風吹來,卷起了元寧鬢間碎發,隨後他大步向前,腳步堅定而又沉穩。


    三日後,皇城的喪鍾聲響徹京城。


    太極殿外,文武百官身著白衣列隊恭敬跪伏在地。


    元寧麵無表情地跪於殿門口,等候聖旨宣讀。


    片刻後,伴隨著太監尖銳的嗓音傳來,他緩緩睜開眼睛,眸光晦暗難測。


    “陛下駕崩,臨終遺詔:


    朕以涼德,嗣守大夏,先後二十餘年,圖惟治理,夙夜靡寧,恆懼不終於治,有孤先帝付托之重,乃今遘疾彌留,殆弗可興。夫生必有死,人道之常,雖聖哲所不免,但繼體得人。太子元寧,仁孝明達,夙德天成,宜即皇帝位,文武群臣,皆輔佐之,望爾等謹遵先祖遺訓,勤政愛民,以匡國運……


    念到此處,張得全頓了一下,繼續念道:“另大理寺少卿宋意,忠貞耿介,為我大夏社稷鞠躬盡瘁,朕甚慰焉,特賜其駙馬封號,賜婚五公主,擇吉日大婚,欽此。”


    隨著張得全的話音落下,文武百官紛紛俯首領旨。


    聽聞這番旨意,元寧緩緩勾起一側唇角,冷漠而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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